第四十七章 恩情（1 / 2）
「要不，直接反了？」
滿紅苑內，坐在太師椅上的徐仲辛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如此大逆不道之語。
他對麵，坐在窗沿，兩手環月匈的秦故臨正色道：「要是直接反了，遭殃的也是百姓，和我好不容易擰成一股繩的二十萬楚軍，那我豈不是白費力氣。這件事情我也隻告訴你。」
徐仲辛知其中利害，說道：「你師兄，還有王彥升，你不打算帶上？」
秦故臨搖搖頭：「這是我的家事，不能牽扯上他們，帶上他們隻會畫蛇添足，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徐仲辛還是一副平淡的樣子，說道：「等你回來。」
秦故臨點點頭，輕輕一跳落地後，很有托孤嫌疑的拋出一枚令牌，就此離開滿紅苑。徐仲辛本就手腳笨拙，慌忙間抬手兩手夾住，沒有去看，就知道是在楚地如同皇帝禦璽一般的楚王令，待秦故臨走遠後，揣在兜裡後腳跟著走出了門，口中默念，君子無罪，懷璧其罪。
楚王回到王府，不出意外是早已等待多時的玉鐲公主，一身白色素裙。兩日不見蹤影的秦故臨突然出現，本來準備好的措辭又不知如何開口，醞釀片刻說道：「陪我去龍虎山走走吧，想出去散散心。」
秦故臨站在院子中，抬頭看著秋陽，出聲道：「我記得你有個哥哥在龍虎山修道，好像還是個黃紫真人，順帶去見識見識。」
說完楚王就此抬腳下山。
背懸淵虹，月要佩聽雪。
陳雅麵色微白，咬著嘴唇，本就因為緊張捏著裙子的雙手一抖。
原來他都知道了。
二人共乘一馬，秦故臨知道陳雅生在那琉璃世界，從小就是老皇帝的掌上明珠，不曾騎過馬，體貼的故意降低速度，心照不宣的二人對著一路上的景色都覺無趣，秦故臨的話也少了很多，倒是陳雅有一句沒一句的主動說話。
龍虎山的歷史要比武當山更久遠，曾經大名鼎鼎的正一道創始人張道陵在此煉丹，傳說「丹成而龍虎現」，故而此山得名龍虎。
龍虎山也被稱為「道都」，當今天子親言龍虎山為天下道統之首。龍虎山的道士也跟著雞犬升天，入京為道官的人也不少，甚至就連很多普通道士，都覺得自己在龍虎山修行，要比其他地方的高人一等。
如今龍虎山有四大道宮，三十座道院，最出名的當然是那天師府。
秦故臨不打算爬山，按陳雅的腳力，走一會兒歇一會，速度很慢不說，肯定會累的不輕，於是半借半騙了一小船走水路。龍虎山大多山體如同被砍去一角，突兀峭壁切口光滑，平緩之處總有聳立的小山，穀地深幽，怪石遍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如同刀刻般，一雕一琢將龍虎山劃出了如此光怪陸離的奇異之景。
到了一處僻靜小路，二人停船上岸，順著這條小路往山上走，會近一些。
秦故臨走在前麵劈開左右攔路的枝葉，冷不丁說道：「你師兄修行的怎麼樣？」
陳雅本來默默跟在後麵，聞言想了想說道：「這個他沒如何說過，倒是我還在洛陽的時候，他經常寫信寄往大凰城，看他信中所言，有寫到龍虎山天師府的一些大事，在龍虎山的地位應該不低。」
這個而立之年的陳家老五能接觸到天師府內部，修為應該很高，而且經常毫不避諱和皇家聯係，看來這龍虎山如今已經算是陳家的後花園，怪不得如此得勢。
那這一趟算是請君入甕了。
秦故臨回頭看她額頭滲出汗水，說道：「馬上就到了，要不我背著你？」
陳雅抬手用袖子胡亂擦去汗水，低聲說道：「算了，被別人看見了笑話你。」
秦故臨哈哈一笑，不再堅持，順著歪歪扭扭的小路又走了半柱香時間，走到了天門山，感覺到身後陳雅的氣息不穩，秦故臨找了個乾淨石椅坐下，跟著坐下的玉鐲公主才得以休息，秦故臨找的這條小路明顯很偏，還離著大殿一段距離，身前空地也沒什麼人。
不過正合秦故臨的意，這一路上自己沒有隱藏氣息，從進山那一刻就被注意到，想必龍虎山的人很快就會主動來見自己，在人流擁擠的前殿反而不好說話。
果然片刻之後，心生感應的秦故臨站起身來說道：「你在這歇息，我去去就來。」
不等一頭霧水的玉鐲公主說話，秦故臨躍起，踩在高大樹尖上，腳尖一點飛快掠去。
幾個呼吸間，來到一處無人河邊，秦故臨站在樹梢上低頭望去，一個身穿紫金道袍的男子微笑看著自己，眉宇間和陳雅有幾分相似。
應該就是陳雅的哥哥，舍了富貴不要，在這山上結茅而居的陳宗儀。
這個當初的五皇子，如今的龍虎山真人，名聲極大，在修道之人中，算得上是典範，聽說很多本來搖擺不定想遁入道門的人，正是因為知道陳宗儀放下那唾手可得的親王身份，捧起了道書，才下定決心修道，別人連皇家嫡係身份都放得下，自己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秦故臨覺得有些好笑又很無奈。
道袍男子玉樹臨風，手捧拂塵，微微彎月要笑言道：「龍虎山陳宗儀，見過楚王。」
秦故臨平淡道：「既然把我引到這裡，就是不想讓陳雅聽見，有話直說。」
陳宗儀直起月要，笑容不減說道：「不過是想問問，王爺如今蟒袍加身，作何感想？」
秦故臨沒有回答，反問道：「好好的親王不當，來這龍虎山苦修，作何感想？」
陳宗儀一本正經說道：「俗世淺薄無趣，隻有妄念物欲，大道雖晦澀難懂，卻致遠致深，大而無其外，小而無其內，包羅萬象，無所不能，修道可得明悟，不誤入歧途。」
秦故臨笑著說道：「照你這麼說，不修道的人，聽起來都是傻子。」
陳宗儀聽出了言外之意，這是在罵自己自作聰明，平靜說道：「愚人自有福氣。」
秦故臨回答他那個問題：「不管是楚王，還是秦故臨，和你口中的愚人一樣，都是做好自己的分內事。」
楚王針鋒相對咄咄逼人的言語，沒有激怒陳宗儀，問道：「王爺覺得自己做得如何？」
秦故臨雙手抱頭，懶洋洋說道：「不愧對我自己，就是最好。」
聽到這句話，陳宗儀眯了眯眼。
自己拋開龍虎山天師的身份，可是姓陳，和陳正德一個陳。
眼前這個年輕人，絲毫沒有對天子的感恩之心，反而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天底下誰人吃飯不得看天子的臉色？
陳宗儀直言道：「王爺，你可知道陛下為了吊住你的命，把我妹妹許配給你？」
秦故臨冷笑道：「我知道，好讓我多活兩年，替他兒子登基做好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