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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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鳴的汽車從路上駛過,楚山野靜靜地看著顧輕言,輕聲道:「真的嗎?」

顧輕言避開他的目光,為自己剛剛一時上頭說的話感到有些後悔。

他不是喜歡將自己真情實感表達出來的人,隻是幾分鍾之前的楚山野看上去實在太難過了,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安慰對方,隻能有些莽撞地給了他一個承諾。

顧輕言從來不敢給人許下什麼「一定」的承諾,在他看來什麼都會變,「一定」和「永遠」是最不靠譜的東西。可就在那一瞬間,他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或許楚山野能承擔得起這份「永遠」呢?

楚山野在他麵前晃了晃手:「哥。」

顧輕言回過神:「嗯?怎麼了?」

「你看前麵是什麼。」

顧輕言抬頭,看見了熟悉的校門和熟悉的名字。

他們居然走到了他的高中。

「當時我也想考這個高中來著,」楚山野將手背到腦後,一步三晃地跟在顧輕言身後,「想和你考在一起,但最後分數還是差了點,考去隔壁了。」

他說完後沉默片刻,再次開口時語氣中滿是自豪:「你初中開始就學習好,都不用中考就被保送了,當時初中門外掛著寫了你名字的橫幅,一掛就是好幾個月,誰都知道你被保送到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那會兒顧輕言還被校長要求在全校麵前做演講,一慣願意逃這種全校活動的楚山野罕見地出席了那次演講,站在下麵一句話不落地將顧輕言說的全聽進去了。

那個時候他在想,怎麼會有人那麼耀眼,站在講台上時就像一個會發光的小太陽。

可那會兒楚山野並不知道自己喜歡顧輕言,隻是單純想引起這個鄰居家哥哥的注意,讓他不再將耐心全放在自己的廢物哥哥身上,於是動輒去人麵前刷存在感。

顧輕言脾氣好,不會真和他生氣,被纏得有點煩了也隻會嘆一口氣,聲音中都帶著無奈:「楚山野,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呀?」

那個時候楚山野並不想長大,因為長大就意味著他再也不能這樣光明正大地賴在顧輕言身邊了。可後來他發現自己如果不長大的話,一輩子也不能成為那個和顧輕言比肩的人。

「那個時候我經常來這兒等你們放學,」楚山野站在校門口說,「我記得可清楚了,就這個位置,當時有個大爺在這兒擺攤賣雜誌,還有很多盜版日漫。我當時就蹭這些漫畫看,一邊看一邊等你放學。」

他說完後頓了頓,有些自嘲地笑了下:「你大概都忘了吧。」

楚山野記得自己似乎在這個校門口看過幾百次日落月升,可是能等到顧輕言的次數卻屈指可數。或許因為簡單地錯過了,或許因為楚皓知道他等在門口,故意帶顧輕言走了側門,種種因素混在一起,讓他一直覺得自己和顧輕言特別沒有緣分。

如果沒有那次在醫院的偶遇,他可能到現在也不敢把這些事情說出來。

楚山野覺得氣氛有些莫名的沉重,輕咳一聲,正準備換個輕鬆點的話題,卻聽顧輕言說:「那個雨天你就在門外等我,我記得的。」

高二下學期的三月,X市步入雨季,天氣總是變得很快,往往早上還晴空萬裡,晚上就忽然天氣驟變。顧輕言從來都是晚自習結束後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的人,等他將教室的電源關掉,黑板擦乾淨時,窗外忽然響起了兩道悶雷,緊接著便是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他看著窗外的雨有些發愁,後悔早上沒多聽一耳朵天氣預報。

楚皓說要去和人打球,估計早就走了,現在他或許得等雨停下才能回家。

可等他背著書包到一樓時,看見一個人正靠在學校的玻璃門邊低頭打遊戲,身邊立著把看上去就很重的黑傘。

楚山野抬眼看向他:「這麼晚?」

顧輕言怔在原地,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

楚山野為什麼會出現在他的學校?

就在他遲疑的這幾秒,對方的手機中傳來了「Victory」的播報。楚山野鎖了手機屏,一隻手抄著口袋慢慢向他走來。

「還愣著乾什麼?」他說,「越等雨下得越大。」

顧輕言這才回過神來,輕聲道:「謝謝你。」

「謝什麼,順路而已。」

楚山野將那把笨重的黑傘打開,遮在顧輕言頭上:「本來要找我哥的,結果他人不見了,原本我也是想等雨停的。」

他特意著重強調了「等我哥」和「原本」幾個字,似乎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的那些不可明說的小心思。

當年顧輕言根本就沒往這方麵想,隻「嗯」了一聲,便和他一起向校門外走去。

「今晚八點半我市將迎來開年最大的一場暴雨,24小時降水量為50毫米左右,請居民做好必要防範措施,減少戶外活動,今天夜間到明天白天,我市」

經過傳達室時,大爺那年歲已高的收音機正在播報今晚的天氣情況,字正腔圓的播音女聲中夾雜著「滋滋啦啦」的電流聲。

「暴雨誒,」顧輕言皺眉,「我們能趕在八點半前回去嗎?」

楚山野垂眸看了他一眼:「瞎擔心,肯定能回去。」

學校外麵就有公交車站,或許是那天晚上兩個人運氣特別好,隻在車站等了五分多鍾車就到了。

車上的人很少,靠近後門的地方恰好還有兩個座位。

楚山野讓顧輕言坐到裡麵去,自己在他身邊側著身子,讓雨傘上的水一滴滴地落在兩排座椅之間的空地上。

顧輕言從書包裡拿出手機,原本插上耳機線想聽一會兒英文原著小說,可無論怎麼調節音量都沒有聲音。

應該是壞了。

真是水逆。

楚山野探過頭問他:「你在聽什麼?」

「嗯?」

顧輕言將耳機摘下來,搖搖頭:「沒什麼。」

他將耳機又放回書包裡,準備回家換一個,可拿著另一隻耳機的手卻忽然伸到了他麵前。

「聽我的?」楚山野對他揚了揚眉。

顧輕言不覺得楚山野的耳機裡會有什麼英文原著,可從學校到他們家要坐十來分鍾的公交車,閒著也是閒著。

他接過那隻耳機塞進耳朵裡,一陣乾淨的吉他撥弦聲在耳邊響起。

楚山野有些不自在地扌莫了扌莫鼻子,裝作若無其事地給他介紹:「Jay的新歌,今年剛發行的,我覺得還蠻不錯,你聽過嗎?」

顧輕言搖了搖頭。

他之前很少聽這種類型的歌,乍一聽其實還挺喜歡。

「叫什麼名字啊?」他問楚山野。

楚山野微微合眼,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唇角微翹:「你猜。」

顧輕言挑眉,小聲道:「不猜,不愛說就不說。」

他說著,也向後靠在公交車的椅背上望向窗外,看著雨滴在窗玻璃上劃下一條條透明的斜線。

兩人就這樣沉默到公交車慢慢進站,顧輕言將耳機還給楚山野時,對方忽然拽住耳機線不讓他鬆手。

「別鬧,」顧輕言說,「再鬧要過站了。」

「你聽懂這首歌了嗎?」楚山野卻問了他這樣一句話。

顧輕言蹙眉,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

更何況一首歌而已,有什麼聽懂聽不懂的,大家說的都是中文,難不成還要來一次語文閱讀理解?

楚山野輕輕嘆了口氣,鬆開了手:「沒事,走吧,我們回家。」

「我還以為學校能進去呢。」

楚山野在校門口徘徊了半天,隻能和門口的門衛大爺大眼瞪小眼。

他嘗試過帶顧輕言去找自己之前翻牆進來的「秘密基地」,可找到時卻發現那個供人爬進去的洞已經被堵上了。

基本上算是斷絕了所有進學校的方法。

楚山野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走吧。」

「你非要進學校做什麼?」顧輕言問,「這又不是你的高中。」

「你不知道嗎?」

楚山野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你們學校的榮譽牆上放了你的照片。」

放了他的照片?

被放照片的本人甚至都不清楚這件事。

「你怎麼知道的?」顧輕言故意問他,「你對我們學校很熟悉嗎?」

談不上熟悉。

隻不過是很偶然地「路過」了幾次而已,借著各種各樣的借口混進顧輕言的學校裡盯著榮譽牆發呆。

當然這些話楚山野是不會告訴他的。

「有點累了,我們回去吧,」他轉移話題,「你明天不是還有課嗎?」

顧輕言知道他有事不想說,於是也沒戳破他有些拙劣的謊話,和他一同回到學校正門的公交車站。

很多年前的那個暴雨天,他們就是在這裡坐車回家的。可現在他們要去的地方卻不是家,而是學校,或是訓練基地。

顧輕言望著夜色中向遠處延伸的道路,心中莫名湧起一股名為「惆悵」的情緒,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股惆悵為何而來,耳中忽然被塞了一個耳機。

「沒帶耳機?」楚山野站在他身邊,對他揚起眉,「要不要聽我的?」

在這一瞬間,眼前的人似乎和那個冒雨來接他的少年重疊在一起,讓他有種穿梭時光的錯覺。

他做出了和那年自己一樣的選擇,輕輕接過耳機塞進耳朵裡,又是熟悉的吉他撥弦聲響起。

「記得我寫給你的情書,都什麼年代了,到現在我還在寫著。

總有一天總有一年會發現,有人默默的陪在你的身邊。」

顧輕言輕輕眨了下眼,好像忽然聽懂了這首歌在說什麼。

五年前,他擔心著外麵的暴雨,擔心著書包裡沒寫完的作業,唯獨忽略了有人借著耳機裡的歌在悄悄和他表白。

「去年Jay把這首歌重置了,放在他的新專裡,」楚山野說,「說不上會不會變得更好聽,但是感覺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嗎?」

顧輕言的聲音很輕,被淹沒在公交車軋過柏油馬路的聲音中。

和五年前的公交車不同,現在的車都是新能源汽車,不再像過去那樣一發動就噴路人一臉黑煙,滿車廂都是汽油味,甚至還開了空調。

但依舊給他們剩了兩個靠門邊的位置。

顧輕言坐在裡麵望向窗外,能看見遙遠的夜空上有一輪彎月,彎月旁是一顆過於明亮的星星,一閃一閃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他忽然開口:「這首歌到底叫什麼?」

「哥,不是吧?」

楚山野的語氣中帶著玩笑的意味,可一雙深邃的黑眸卻浮上幾分難以言喻的無奈與難過:「這麼多年,你都沒想著要搜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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