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歸去來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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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太走後,三人僵在原地,也不知該如何。過了一會,瀟湘打破了沉默,道:「看來師太不願救人,今我們在此也無意義,不如我們下山去吧。」殷一倫想了一會,也就點了點頭,畢竟這峨嵋掌門與他並無交情,若真的求其情來,恐怕是徒勞無功。

三人便從來時之路,走下山去。殷一倫走在前麵,楚小渠在身後扶著秦瀟湘。閣樓之上,靜音師太透過樹葉的間隙,看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餘光中。「其實那女孩細看與那蒙古郡主相差還是很大,可為何我想起往事便如此感傷呢·····」師太嘆了一口氣,「也罷,都是些江湖舊事了。」師太在記載時間的樹輪上又重重刻下了一筆,花開花落,花落花開,紅顏少女的鬢邊,也終於見到了白發。(取自金庸《倚天屠龍記》)

中秋過後,殷一倫帶二人又回到了原來的客棧,隻是,來時如何,去時亦然。瀟湘這幾日出奇穩定,不再復發,在燈光中的側臉也紅潤了許多。飯後,殷一倫需要運功調傷,楚小渠便在一旁繼續讀他的史書。瀟湘見他也無趣,便道:「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你若無聊,不如和我一起去湖邊亭下賞賞月吧。」

楚小渠聽言,也沒多加思索,便答應了下來。於是二人便沿著小路而走,穿過客棧旁的草林,走到雲州城下最大的雙琴湖邊。相傳古時曾有藝人作雙琴,單日彈雌琴,雙日彈雄琴,頗受雲州城中百姓喜愛。後來隋兵南下,陳朝滅亡,藝人拒不出仕,攜雙琴投湖而死,後人為紀念他,便稱此湖為雙琴湖。今日恰逢八月十六,很多人來湖邊看月,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一路上,楚小渠和秦瀟湘都沒說什麼話。他二人似乎有一道隱形的隔膜,誰也不願意貿然沖入到對方的世界裡。對於楚小渠,可能是不願意過多涉及瀟湘的內心世界,而秦瀟湘,則抱著世間一切已成幻空的想法。家庭滿門被滅,自己身患絕症,此刻她還有什麼留戀的呢?

二人在台階下坐下,湖麵上一輪明月高懸,伴有夜霧,映在湖中光彩奪目,讓人不禁聯想起張若虛曾經歷的那個夜晚。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楚小渠念道。

「昨夜閒談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秦瀟湘也念道。

小渠見她感傷,便也逐漸憂鬱起來,他緩緩道來,「師妹,其實,我和你有著相似的經歷,隻不過我經歷一切之時,才七歲而已。這麼多年了,我也逐漸接受了內心的安定,所以我聽到你的故事時,便有一番同情與感傷。」

瀟湘笑了笑,「願聽師兄詳談。」

小渠嗯了一聲,「我本是江南一處鎮中平民,有一個妹妹,家裡並不富裕,但也很是開心。元末大亂之時,明教起義軍首領朱元璋與陳友諒在南方展開大戰,戰爭波及了許多地方,有一天戰火終於燒到了我們家這裡。陳友諒的起義軍將整個鎮上的百姓都斬殺殆盡,而我被父母藏在倉庫地下,才逃過一劫。大戰過後,我師爺和師奶,也就是當年的武當七俠之一的殷六俠和楊夫人,路過荒鎮,見我孤苦無依,便將我帶回了武當。我隻記得那時我什麼也不懂,隻是一味地在哭。時過境遷,看著師妹所遇,我竟有些思念親人了。」

秦瀟湘靜靜地聽著他說,呆呆地看著遠方。「師哥,很幸運可以在生命的最後階段遇見你們,我死後可否托師父將我帶回洛陽?」瀟湘哽咽道,現在她懷念的可能不是那時的榮華富貴,而是那時的人事景物。

小渠聽言,也落下了眼淚,他點了點頭。二人就在此繼續坐下,無任何交流,直到深夜,方才歸去。

是夜,殷一倫正在半睡半醒中,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接著便是重重的落地聲。殷一倫趕忙起身,跑著走到隔壁棧房,正與聞聲趕來的楚小渠相遇,二人推開門,隻見瀟湘麵色蒼白,雙目緊閉,身體卻不停顫抖,抽搐般在地上躺著,旁邊還有一灘血跡。小渠大喊,「師妹!「便向前扶她起身,瀟湘躺在小渠懷裡,嘴唇早已發紫,喃喃道:「好冷·····好冷····」殷一倫喊道,「快把她扶到床上,我來替她輸氣!」

小渠照做,然後便在一旁看著師父給瀟湘輸氣,這殷一倫舊傷未愈,又在動用真氣,難免有些吃力,再加上修為不足,完全抵擋不住陰陽冰火掌之功,隻見寒氣倒流,殷一倫被打回,吐出了鮮血。但他隨即又轉過來,繼續堅持著。可能真是為了舊人所托,他要救這個孩子,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應人之事,全力以赴,這是他太師父張三豐教他的。

楚小渠卻呆呆地站在一旁,看著師父在生死線上抓住瀟湘,自己卻無能為力。左右掙紮之下,楚小渠下定了決心,一口氣跑出門外,一直跑,一直跑,即使筋疲力盡,他也在那一刻叩響了大門。

「啊,這麼晚了,請問客人有什麼事?」

不顧侍女的詢問,小渠直接奪們而進,任憑侍女在後麵喊也無濟於事。此時,峨嵋弟子大都被吵醒,提劍來圍住了小渠。

「你是何人?半夜闖我峨眉有何企圖?」為首的大師姐說道。

「我要見師太!」小渠大喊。

「師太已經休息了,有何事明日再來吧。」小渠不聽,硬要闖過去,隻見那人舞劍便要來傷小渠,這時,一個聲音傳來:

「如此深夜,何事大動乾戈?」眾人一看,原來是靜音師太被吵醒了。

小渠見師太已見,立即跪下,向師太呈說,「武當弟子楚小渠懇請師太救我師妹一命!」師太聽言,道:「我料想你會回來,沒想到這麼快,那陰陽冰火掌的功力如此厲害嗎?」

「不瞞師太所言,此掌狠毒無比,我們在送師妹來峨眉路上,已經耽誤了大多時光了。」

師太漠然,她接著對周圍弟子道,「沒你們什麼事了,都去歇著吧。」眾弟子看了眼楚小渠,答了一聲,便都回去了。

師太引小渠來到內堂,拿出了一把陳舊很多年的劍。隻是,劍隻有半邊,刀鋒卻不知所蹤。小渠見師太如此時刻還在玩弄劍把,便再次跪在了地上,喊道,「懇請師太立即出手救我師妹一命!楚小渠願為師太做牛做馬報答!「

靜音師太笑了笑,倒也不回避,「我要你做牛做馬何乾?隻是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對那姑娘,是什麼感情?」

小渠愕然,隨後不假思索回答道,「我同情她的遭遇,亦感於同門之情。」

師太的記憶,又不知不覺被拉回了幾十年前。在少林寺的某個夜晚,曾經還很年輕的師太在月下哭的一塌糊塗,麵前那個男人對她說:

「芷若,我對你一向敬重,對殷家表妹心生感激,對小昭是意存憐惜,但對趙姑娘卻是······卻是刻骨銘心的相愛。」

「世間萬物變化無常,我們隻需做好自己,無需在意他人之語,問心無愧即可,又何必爭到誰對誰錯?」

年輕的師太轉過身,滿目都是哀傷,道出一句讓對方驚訝至極的話,「倘若,我內心有愧呢?」

「倘若····我內心有愧呢?」師太恍惚之中,又念起了這句熟悉的話,她也突然笑了。有時候一回頭,掉進回憶的大海,再一轉身,發現一切早已無法回頭。

晃過神來,發現楚小渠還在低頭跪著。靜音師太扶他起身,說道:「我也並非鐵石心腸之人,隻不過我習得九陰真經時方才十八,如今幾十年已逝,我也沒有十足把握可救得她,但我願意一試,就當普渡眾生罷了。」楚小渠聞之大喜,連聲感謝,師太卻突然又說,「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得答應我。」「師太盡管說,我定當全力以赴。」

師太頓了頓,道:「答應救此女之後,我會將她收至峨眉,教她武功,今後你們二人就此別過,以後若江湖相遇,當路人而過,再無瓜葛。」小渠聽言,笑意全失,沉默了起來。師太又道:「我曾於漢水舟中救過一人,多年後相遇,鬧出了我這一生難以彌補的傷,我今日之舉隻是希望你們不要走我的老路罷了。」

小渠隨即便道來,「我不知道師太有過怎麼樣的過去,但隻要師太可以救師妹,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師太。」

靜音師太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客棧中,殷一倫已經用盡全力,筋疲力盡,無奈寒氣已深,瀟湘再度陷入了昏迷。正當他束手無策之時,靜音師太悄然而至,推開了客棧的門。殷一倫回頭看見師太,大喜,自然就起身讓師太來施氣。師太坐在瀟湘背後,閉上雙眼細思。很多很多年前,在靈蛇島上,她設計盜來了趙敏的倚天劍和謝遜的屠龍刀,合二為一,獲得了九陰真經全本,多年之後,記憶又再次被打開。師太睜開了雙眼,將雙手放至瀟湘背後,運功調息,雙手逐漸有黑氣籠罩,殷一倫一眼便認出這即是傳說中的九陰白骨功。

幾番動靜過後,瀟湘的臉色平靜了下去,倒在了床上,暫時得到了穩定。殷一倫見狀急忙拜謝,「感謝師太救小徒之命,殷某感激不盡。」

師太冷笑,「你們武當的人就這麼喜歡感激別人嗎,以前那個姓張的是,如今你這個掌門也是。」

殷一倫一頭霧水,「姓張的?」師太不答,道:「殷掌門,如今此女病情隻是暫穩,還不得痊愈,我欲收此女為徒,將她留在峨眉,教她習武,你意下如何?」殷一倫聽言,沉默了一會,道:「師太有所不知,我受舊人所托,照顧此女,現如今她親人俱亡,朝廷又在到處追捕她,我隻恐會負舊人之望。」

「這你大可放心,我峨嵋派定會全力保瀟湘姑娘安穩,況且我峨眉世代女徒,她在峨眉也會更好,不是嗎?」

殷一倫想了一會,便答應了師太,再三叮囑之下,他將瀟湘托付給了靜音師太。

後夜,師太坐在桌前,看著熟睡中的瀟湘,越發懷舊。這張臉,每次都讓她憶起從前的故人。也不知物換星移,當年的他們如今還是否安好?師太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果然,過去是她內心的傷,亦是她內心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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