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登台唱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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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將軍活了快半輩子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眼瞧著這滿院子的丫鬟婆子,麵上羞臊,兩塊老臉像錢的通紅的鐵。

「滾,通通滾出去!」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回音自房梁上環繞,最終繞進了偏廳那人耳朵裡去了。

崔護生的魁梧,隻一聲吼,便嚇得一眾仆人似軟腳蝦,跪伏在地,冷汗直流。

林樺上前兩步,吩咐道:「今日之事,若是傳揚出去……」大有威脅震懾之意,驚嚇的一眾仆人不敢抬頭,隻看得見崔護身邊似是有位身著朱衣的同僚,堪堪看的見黑色朝靴上繡著的雲紋。

那院子裡的仆人,個個腿肚子打顫,崔護身後的林燁使了個眼色,便通通腳底抹油,仿佛身後有鬼攆著,溜之大吉了,隻是偶有兩個膽大的走在後麵。

天菩薩,將軍府的鬼熱鬧,哪裡是他們這些蝦兵蟹將好聽的!

那偏廳倒是愈發熱鬧了,裡頭那位公子,開始歇了唱戲的聲響,癱坐在地上,隻一味喊疼。

免冠徒跣,呼天喚地,以頭搶地耳。

崔護一介武夫哪裡見過這種陣仗,這簡直同市井之徒潑皮無賴無甚區別。

待走近了,卻是另一番光景。

「崔伯父安好。」小公子形容狼狽,站的卻恭順謙謹,拜禮行的端正。仿若方才那瘋癲之態出自一母所生的胞弟,隻可惜餘睟的母親沈氏生他之時傷了身子,再找不到一個背鍋俠。

「哼!」崔護見他人模人樣,假模假式的行這個禮便覺得怒氣翻湧。

餘睟偏過頭打量一眼,崔護身邊那人生的相貌堂堂,寬袍大袖穿在他身上,愈發襯得人儒雅風流,美姿儀,貌甚偉,是個貌美的小白臉。

他卻形容狼狽,衣袍汙濁,與之便是雲泥之別。

餘睟未入官場,在學裡又少同那些成績好的同窗玩耍,他本生性不愛學,學正又怕他擾人前程,平素他便是偶爾帶陸雲貞旬假遊玩,碰巧遇上學正也要耳提麵命,收獲一番諸如「不可擾人向學之心」「爛泥扶不上牆」的警告。

更別提是在學裡和那些成績好的同窗坐在一起,更何況那些學子出於鄙夷亦或是家世,黨派的緣故,更是甚少與他接觸。

「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餘小郎君今日這禮倒稱得上是情禮兼到。」

他語氣誠懇,眉眼帶笑,莫名讓餘睟真覺得是在誇他。

魁星神在上,他餘睟活了十四年,第一次見有人真情實意的誇他是君子誒。

卻見他又道:「我虛長你幾歲,又曾同受國子監訓導,齊牧兩家素有姻親,你與牧野交好,你若肯便隨牧野一般喚我一聲兄長。」

齊家,這般年紀入朝為官,品級不低。又生的這般好的,便隻一個人,齊雲璿,齊家嫡長子,那個聖眷優渥的三元及第的天才,便是餘睟這般不學無術的人聽到這個名字也是欽佩大於嫉妒。

一個人優秀到讓同輩仰望的地步時,任何的嫉妒都隻會讓自己變得可笑。

這可是讓兄長都黯然失色的人。餘睟雖不成器,從小卻很欽佩兄長,處事沉穩,踏實安穩,兄長欽佩的人,那必然是個「郎獨絕艷,世無其二」的翩翩君子。

但若為君子那多半無趣的很,這種人他一向敬而遠之。

「家中兄長健在。」餘睟神色自若,行了個端正的禮,是平輩之間的揖禮。

齊雲璿受了禮,眉眼溫和不同他計較,中肯的說到:「同窗之間扯皮打鬧是常事,但不敢動輒傷人筋骨,崔將軍原是軍中猛將,家風嚴謹,若有不和,無妨說出個緣由,我也做一回理中客,斷一回案。」

崔護將軍受了這句「家風嚴謹,軍中猛將」哪怕是再想發作怒氣也硬生生憋下來,撫須回道:「本將軍自然是知是非曉事理之人,不似那等裝腔作勢,斷案不清的老匹夫,登門謝罪裝老王八縮頭,卻撇下個不知事的小娃娃來。」

餘睟聽的想笑,須知他爹餘大人從他記事起,便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存在,從未見過有人罵他作王八。

一抬頭,便見那位君子齊大人,似乎是見過大場麵一般的清咳一聲:「小郎君可想好了。」

「我本來沒想著打壞他的。」餘睟說到此處,眉眼低垂,神情變化極其復雜,「此時無關崔銘,您便當我是睚眥必報,惹是生非。」

他如此說,那便是有隱情,崔將軍雖看不上他父子做派,但身為行伍出身,治下最講究一個「理」字,斷斷不會做那冤枉人的事。

「你隻管說來。」崔將軍身材魁梧,催促急切,聲量拔高八度,愈發顯得餘睟稚嫩白皙,一身血汙,驚嚇之下似被人捏住咽喉的小雞仔。

「伯父勿急,且叫小公子緩一緩,細細說來。」小齊大人擋在餘睟身前,言語確是篤定他今日不說也得說。

「日前湯先生教導學至《晉書·段灼傳》中,論及前朝科舉采用九品官人法,書中有言今台閣選舉,塗塞耳目,九品訪人,唯問中正。故據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孫,則當塗之昆弟也。由此論及選官之道,以及魏晉官吏甄選時弊,本心是激勵學子,故而開了論辯,以學子身看任人避嫌與舉親不避之辯題,」餘睟苦笑一聲,「學裡同窗多半站隊,任人避嫌四字,與我一處的方才不足十人。」說至此處,餘睟弱下氣力來。

無它,皆因親信黨羽,爪牙與屬僚,在人言與君疑之中,難分的很,尤其當今聖上最忌諱的便是結黨營私,私相授受。

「如此說來,小公子,站在了同窗對立麵,便是將自己架在火上了。」齊雲璿本就聰慧,加之早年也曾在國子監受過兩年教導,如何不能明白這辯題,可大可小,可做笑料,也可作朝堂攻訐的筏子。

「可笑至極!不過嘰嘰歪歪幾句酸詩,怎得心眼篩子似的。」崔護武將出身,自己沒讀過幾年大字,平日確是同那些對科舉趨之若鶩的人不同,他不喜歡讀書人肚子裡的一副彎彎繞繞,也不耐煩同勞什子文官理論來爭論去,左不過被罵兩句莽夫豎子,這群讀書人罵人的能耐沒有,上綱上線的本事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這本是好事,湯先生初時便作告誡,隻是當是學子間玩鬧,我本不認為任人唯親便是全然無利,須知治世之道以治事為本,任親雖得黨羽弊病,利益為本的同盟卻能擰成繩索,輕易不得撼動,父兄同族,姻親師門無一不是為親近謀劃,昔日武帝同衛青既為姻親也為君臣,這般可靠的同盟關係,成為打擊匈奴時君臣互信之根本。由此可見舉才賢明卻不應避親,幾番禮辯之下占了上風,卻不想崔銘遭人當做出頭鳥,稀裡糊塗的說一通雖未明言卻旁敲側擊的指出蔭補致如今朝局黨爭之類。」

蔭補製度,便是本朝除卻科舉之外世家官宦子弟最普遍的入仕之道。因上輩有功,而給予下輩入學任官資格的特權待遇,恩蔭之下,明目繁多,這話便是打完半個朝堂官吏的臉又拐著彎打了官家的臉,畢竟崔將軍沒忘因官家厚愛貴妃,親下禦旨,命貴妃一族世襲衛國公爵位,這可是滿朝文武反對過的實打實的恩典,崔將軍一時心驚膽戰,便是聰穎過人的齊大人眉宇間也攏上憂愁之色。

「雖是學堂戲言,卻怕有心人傳出,故而我以父兄同朝為官遭崔銘貶低為由出這個頭,大大的鬧一場,對外便隻記得說是文臣武將家的公子不對付,酸言酸語,互不相容。」餘睟言畢,悄悄打量了下崔護的神色,卻見這人木楞的轉過身,隨即開口道「崔將軍若不信,可遣些信得過的人,尋湯先生打聽,再找在場的數名學子佐證,便知小子所言絕無虛假。」

「好孩子,你是好的,先前是伯父一時想岔了,若不是你,隻怕我崔家如今已然大禍臨頭。」崔將軍轉了神色,態度友好,漲得通紅的臉這一次不是因為怒氣,而是純粹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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