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食屍徒（1 / 2）
卡拉克正借著房內的燈光修理護甲，他輕輕將內層凹陷處一點點敲平，用小號的毛刷蘸取獅鷲獸酸液的稀釋液，一點點地去除鏽跡。
獵魔人停下手頭的動作，不經意間才覺察到靈體已經返回，正在他的右上方懸浮著。
「卡拉克，你的狀態似乎不太好。」
「你都知道了？」
獵魔人一邊說著一邊將鎧甲的不同部位固定在鎧甲架上。他在抓住了刺客後綁送到審問廳後便快速返回旅店，洗去了滿身的血汙。
巴亞茲似乎有事要忙，不在旅店。
卡拉克感肯定自己這段時間都沒有見到這個靈體。他順手取下了無鞘之劍，握緊了劍柄。
「我就是知道。」愛麗兒撅了撅嘴唇，「我不喜歡那個巴亞茲，你難道沒有察覺到他是什麼樣的人麼？為什麼這麼快就答應他做事？」
「一個愛發號施令，不容拒絕的人；一個無視他人生命，隻在乎自己利益的人。」
獵魔人將劍緩緩旋轉，劍身在燈光的映照下反射著淡淡光華，一個奇特的符號顯露出來。他頓了頓，才接著說道。
「同時他還是個強大到我沒有絲毫反抗之力的法師——我見過的術士與他一比就像是個玩玩具的小孩。況且，他還送給了我一把神兵利器。」
「這不是此行的目的，卡拉克，我看得出來。」
「哦，當然，」獵魔人嘴角處掛著一絲難看的笑容，「我的好朋友丹德裡恩曾這麼形容我——獵魔人的顧慮比狐皮大衣上的跳蚤還要多。」
「沒錯，我接受委托不殺智慧生物，不殺詛咒之人——除非一切無可挽回：」
「我要行事端正，符合騎士之道；我要心懷憐憫，救助世人。」
獵魔人的笑容消退了，憤怒的火光從他的雙眼中迸發。
「但是，愛麗兒。榮譽已死！」獵魔人神情悲憫，麵露痛苦之色。
「我當然知道巴亞茲和卡萊尼主審官不是什麼好人，他們並不關心民眾的死活。但我需要他們的幫助解決先知會。」
「愛麗兒有些時候，我們會為了避免大惡而行小惡。」
「所以你還是希望能救助民眾對嗎？卡拉克，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的師父凱爾達因貴族而死。」
獵魔人隻回答了這麼一句，似乎不想多言此事，「那些感染者們無可挽救，但我殺了他們——屠殺，好似在砍倒一個個木人。」
「你沒有錯，卡拉克。殺人的確不對，但是你沒有更好的辦法。」愛麗兒輕聲回答。
獵魔人沉默了一會兒：「你自己呢？愛麗兒，你對你的過去了解多少？」
「我不知道，」她的臉色疲憊了下來。
「不是我忘記了記憶，而是它們就在我的腦海中，我卻提煉不出任何信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我似乎完整卻埋在迷霧之中。」
他們之間陷入了沉默，獵魔人的注意力似乎回到了武器上，無鞘之劍鋒利無比——他以往所見的武器在對比下都成了鐵爐的廢棄邊角料。
尋常凡品碰上無鞘之劍好似黃油一般柔軟，一擊則斷。卡拉克回想起今晚的戰鬥——劍在高聲警告，劍在輕蔑吼叫，敵人應聲而倒，鮮血四濺，哀嚎不止
不——
卡拉克突然擺脫出迷失狀態，他隱隱感覺到，空氣中似乎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魔力波動在乾擾他的意識，影響著他的情緒。
獵魔人將劍架至身前，左手勾勒出昆恩法印的圖案，淡金色的護盾將他的身體覆蓋了起來。
「砰！」
伴隨著巨大的響聲，木門轟然破裂，飛濺的碎片四處飛舞，獵魔人借助揚起的煙塵縱身跳出窗口，同時左手勾勒出伊格尼法印。
與上次交戰時產生的噴射狀火焰不同，一顆不斷擴大半徑的橘黃色火球徑直向襲擊者飛去。
「蹦！」
巨大的爆裂聲從上方傳來，房間瞬間被火海吞噬，橘黃色的火焰甚至溢出了窗口。
卡拉克借助這寶貴的空擋期，從地麵爬起，站穩了身形，雙手舉劍，擺出防禦的架式，眼睛死死盯向窗內：一道黑影站立著，沒有絲毫倒地的跡象。
果不其然，待火光在幾秒內消散的瞬間，黑影借助黑暗的掩護從窗口猛然沖出，一躍而下。
那人影沒有絲毫停頓，來人快步向前，手中的大刀微微揚起，劈頭蓋臉地向獵魔人砍去。
獵魔人架劍格擋，武器間猛然相碰，一股驚人的巨力從劍上傳來，獵魔人的臉色極為難看。
無堅不摧的無鞘之劍沒能損壞對方的武器，即使是上次和換皮密探的交手，無鞘之劍也成功崩開了對方的武器。
那人在硬接了一記伊格尼法印變體火球的爆炸傷害後居然還有如此驚人的力量。
獵魔人隨即往後退了一小步，同時雙手巧妙發力改變劍的方向，將敵人的攻擊卸開。他迅速變換兩腳的位置與敵人拉開了一段距離，借助月光，他看清了來者的麵貌。
一個鐵塔一般壯碩的男人站在對麵，他渾身漆黑一片，皮膚閃著奇怪的光澤。
他的神情輕蔑扭曲，凸出的雙眼瘋狂打量著獵魔人，眼球不斷抽搐眨動，薄薄的嘴唇輕蔑的笑著，露出潔白得不正常的牙齒。
然而與他奇怪的身體相比較而言，這些都不值一提。
他渾身上下都覆蓋滿符文。
那是形狀扭曲的符文，從他剃光的腦袋上，爬倒耳朵、眼睛和嘴唇，他粗壯的手臂上全是微小的藍色字體，從肌肉發達的肩部一直到長長的指甲尖，甚至是裸漏的雙腳都覆蓋滿奇怪的字符。
「先知卡布爾向你問好，打手閣下。」
敵人的臉上掛著扭曲的笑容，將那張醜陋變形的臉顯得更為令人反胃。
獵魔人沒有第一時間發起搶攻，他膝蓋微微彎曲，一躍而起，他選擇跳向側麵以攻向敵人的空擋，長劍呼嘯著破空而去。
但這一劍落空了，被敵人以詭異的身法側身躲開，同時無鞘之劍被敵人用刀背卡住。敵人扭轉下盤，將力量集中與右腿，狠狠地向獵魔人踢去。
卡拉克無法躲閃，如此近的距離沒有他閃躲騰挪的空間。
「砰！」淡金色的昆恩護盾爆裂開來，獵魔人被一腳踢開數米。
好在昆恩護盾吸收了絕大部分傷害，除了摔在地上的輕微疼痛，獵魔人並無大礙。
卡拉克死死盯著眼前的敵人，昆恩護盾破裂時所釋放出的閃電狀電流似乎完全對敵人沒有絲毫效果，敵人再次以飛快的速度向他奔來，幻化成一道影子——
「砰！」武器相撞，對手的武器似乎終於承受不住了，在無鞘之劍上，崩裂開一個缺口。
好機會！
獵魔人借勢放出亞登法印，淡紫色的光華將敵人籠罩其中，亞登法印明顯地將其速度放緩。
獵魔人向後拉開距離，右手挽了個劍花，以迷惑對手，在對手明顯放慢的速度下變換進攻的方向。
僅是一揮，長劍便斬斷了敵人持劍的右臂，可詭異的是，沒有一滴血液從那道傷口中流下。那道本該鮮血噴灑的巨大創口連血管的斷麵都看不見，宛如屍體般灰暗。
獵魔人瞬間一愣，對方是什麼怪物？
現在的情況不妙，卡拉克試圖後撤拉開足夠的安全距離，但敵人的動作比他預計得更快。
敵人沒過十秒後就擺脫了法印的控製，猛然向前沖撞，獵魔人被撞飛到數米遠，手中的鋼劍脫手而出。
卡拉克眼冒金星，骨骼疼痛難忍，腦內昏厥的感覺不斷傳來，他好不容易爬起身子，用力搖晃著頭。
敵人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他慢慢走到斷臂邊，用左手拿起武器。他扭頭朝獵魔人走了過來。
「你完蛋了，叛徒的打手。」
完蛋了？
這並不是一場公平的戰鬥，未穿鎧甲，沒飲魔藥，沒有劍油，獵魔人沒有機會以滿狀態的姿態麵對敵人。
可生命中的戰鬥本就沒有公平可言，凱爾達如此，他如此，獅鷲學派亦是如此。
「卡拉克——！」耳邊似乎傳來愛麗兒著急的呼喊。
獵魔人的眼神似乎依舊迷糊不清。
敵人已然走到他的身旁，臉上掛著勝利者的笑容，他揚起了長刀——
突然間，獵魔人的雙手同時動作，魔法的靈光在空氣中顯現，淡紫色的亞登法印再次覆蓋住敵人的身體。
同時阿爾德法印與亞登法印產生共鳴——扭曲的空氣浪潮將敵人的身體擠壓、撕裂，好似變形的錫兵玩偶。
敵人轉瞬間跪倒。
獵魔人一把奪下了長刀，雙腿岔開，左腳在前，雙臂高舉，雙手於腦後握住刀柄，刀身直立於背後。
對準敵人毫無保護的脖頸，渾身的肌肉如同射擊的弓弦猛然彈開，長刀重重劈下，破風之聲響徹耳邊！
仍然沒有鮮血，漆黑的頭顱飛了出去，敵人的身軀轟然倒下。
頭顱仍然能開口：「叛徒必將滅亡，此乃先知的——」
「燒。」巴亞茲的聲音傳來。
於是一瞬間，那顆頭顱宛若天上最耀眼的星星一般燃燒了起來，在卡拉克的眼底留下一片白光。
他感到一陣山崩地裂的震動，猶如巨樹傾倒的聲響，還有焦木的臭味。
待他睜開雙眼，連一絲灰燼也沒有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