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心中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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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方臨淵親自帶著十六衛戍司的人馬去了榮昌街。

與昨天夜裡相比,榮昌街著實蕭條了不少,緊鄰燒毀的那家店鋪的許多戶商販都店門緊閉,而今隻剩下滿街的迎春花熱鬧地開著。

卻有不少前來收拾自家鋪麵的小販,將昨日被撞翻在地的攤位和細軟收攏起來。

見著來的是十六衛戍司的大人們,攤販商戶們紛紛低下頭去,小心翼翼地不敢看他們。

方臨淵盡皆看在眼中,淡淡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十六衛。

跟在他後頭的番兵和役長不少都在中午挨了打,這會兒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方臨淵在街口處將他們各隊分開。

一部分派去聯係工匠,一部分前去散布消息,讓昨日有損失的攤販帶著憑證資質前來領取賠償,剩下的則挨家挨戶地清點記錄損失。

一眾十六衛按他的指令在榮昌街上散開了。

——

婁碩是被派去歸攏攤販的。

為了少挨十棍子,又要跑到街上來給這幫草民統計他們不值錢的破爛,又要花銀子給他們賠償?

他打生下來就沒見過要他去給平頭百姓收拾爛攤子的事,打心底裡就不情願透了。

但是……這安平侯打人實在太疼,他不想來,卻又怕真被他按在校場上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讓他爹千裡迢迢趕回京城來白發人送黑發人。

婁碩心裡煩透了,背上還火辣辣地疼,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像是要吃人。

他領著一隊番兵,率先停在街口處那個正弓著月要收拾滿地碎花盆的老婦麵前。

那老婦的身後登時籠罩起了一片陰影。

她回過頭去,便看見身後站著一隊十六衛的番兵,為首的那個麵色陰鬱,正冷冷地盯著她。

「你這攤子損失了多少錢?」他凶狠地問道。

老婦嚇得渾身一哆嗦,手裡的花盆當啷一聲砸落在地。

「軍爺恕罪,昨日這兒有匪徒殺人,花鋪被推倒了,這才弄髒了地!草民已在收拾了,明日之前便能弄乾淨,必不教軍爺操心……」她轉過身來,嚇得一個勁朝婁碩行禮。

她乾嘛呢這是。

婁碩不耐煩地皺眉:「問你賠了多少錢,怎麼這般費勁!」

那老婦麵上的褶皺都打著顫,渾濁的雙目裡溢出水光:「我……草民不知需要賠償多少。草民家中貧困,還請軍爺高抬貴手……」

「嘖……」

婁碩實在沒了耐心,正要發作,旁邊的番兵卻急匆匆地直扯他的袖子。

婁碩煩躁地回頭,越過人群,便看見方臨淵正抱著胳膊,站在身後五步的位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今日穿的是陛下禦賜的灑金曳撒,月要肢收攏在玉帶中,一副沒曬過太陽的小白臉樣兒,眉目英挺地,看起來確實英俊。

但話說回來,皇上賜的衣服,誰穿得不好看?

對上他那仿佛下一刻便要當街打他軍棍的眼神,婁碩咬牙切齒地回過頭去。

正欲再與那老婦糾纏,旁邊的番兵連忙扯住他,小聲說道:「婁大人,屬下來問話吧,您隻管……」

說著,他比了個掏月要包的動作,沖婁碩討好地笑了笑。

婁碩垮著臉揚了揚下巴:「去。」

便見那番兵上前,清了清嗓子,緩和了神色說道:「我們役長還沒說什麼,你別急著害怕。我們今日是奉將軍之命,來查問胡匪之事的,你這鋪子被推翻了,損失了多少銀兩,隻管告訴我們,我們賠給你。」

「這……」那老婦人麵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多少?」那番兵問道。

「攏共……三兩四錢。」那老婦怯怯道,又匆匆轉身從自己身後破損的推車上翻找。「草民這兒有去集上買花的單據,這就拿來給官爺們看。」

那番兵看向婁碩,卻見婁碩麵上露出怪異的神色。

三兩銀子,就夠這老太太一把年紀出來擺攤?這些平民百姓沒有餓死,真是奇聞一件。

他解開荷包,隨手掏出了十兩銀子,擱在了那老婦人的推車上。

「這……」那老婦登時手足無措,不敢去接。

「拿著吧。」婁碩道。「順帶把你這破車換了去。」

那老婦人震驚半晌,才反應過來婁碩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未伸手拿錢,先滿含熱淚地直朝婁碩躬身行禮,哽咽著道:「多謝軍爺,多謝軍爺!草民的孫兒前日害病,正等著銀子去抓藥,軍爺當真是救了我家孩兒性命!」

婁碩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轉開視線。

這十兩銀子於他而言不過一杯好酒,到這老婦人麵前竟成了救命的東西。

他鮮少有被這樣真誠而熱烈地感謝過,一時間手都不知往哪兒擱。

今日之前,他隻見過別人這樣拜菩薩。

他從沒想到站在菩薩的位置上會這樣局促,冷著臉又丟下一錠銀子之後便退到了一邊,讓管文書的那個番兵上前去記錄老婦人的攤位、名姓以及損失金額。

「你今日領了銀子,在這兒畫過押後,可不許重復再來領錢了,若教我們發現,可是要受罰的。」那番兵說。「你若有認識今日沒出門的攤主,盡快告訴他們,我們這幾天都在這兒。」

那老婦人連連應是。

便見那番兵將手中的本子翻到最後一頁,那是方臨淵交代的、賠過錢後要問的話。

「昨日你在這兒時,看到那些匪徒沒有?但凡看見了什麼,通通告訴我。」

「是是是!草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方臨淵就知道這群作威作福慣了的公子沒那麼靠譜,但看在他們人多錢多的份上,勉強用用。

他街頭街尾巡查幾圈後,這些十六衛也漸漸老實起來,挨個攤位店鋪賠償問詢,變得井井有條。

方臨淵終於有了空,拿出了昨夜送交到官府的傷亡名冊。

這名冊之上的都是昨日亡故的百姓,讓十六衛去問詢他不放心。況且這幾戶人家皆集中在昨日起火處,所見的情況定也是更清楚的。

他帶著幾人,率先去了起火的那家商鋪。

那是一家開了許多年的老字號綢緞莊,昨夜為招徠客人,在門外搭起了彩棚,懸掛了不少絲幔布匹,因此第一時間便起了大火。

綢緞莊的店門也已在昨夜焚毀了,隻從外頭能看見有人走來走去。方臨淵行上樓前的階梯,便看見裡頭的夥計正清理著被燒毀的店門,而在最裡處,供案上擺著新鮮的貢品與香燭。

方臨淵的名冊上寫著,第一個死的便是這綢緞莊的當家人。

見著方臨淵進來,門外的夥計連忙進去通報,又端來椅子請方臨淵坐下。

「官爺請坐,小的這就去給官爺上茶。」那夥計說道。「我們當家的馬上就來。」

「先不忙。」方臨淵攔住他。「你們現下當家人是誰?」

那夥計道:「當家的昨日出了事,眼下做主的是我們家小姐。」

方臨淵點了點頭,又道:「節哀。」

就在兩人交談時,已有夥計打起簾幔,從後頭走出來了個年輕女子。

那女子眼眶泛著紅,麵色發白,看起來有些眼熟。

她停在方臨淵麵前,向他行禮道:「民女見過大人。」

方臨淵點頭,伸手請她在另一邊坐下,正要開口,便聽得那女子問道:「您便是昨日救了我的那位公子?」

方臨淵詫異地抬頭看向那女子,便見她又道:「昨日您在屋簷上,拋下了一個人,將我從匪徒手中救了下來。」

方臨淵這才想起來:「啊,是你。」

「若非大人昨日相救,我如今還不知身在何處,請大人再受我一禮。」她抬手擦了把淚,俯身便要朝方臨淵跪下。

方臨淵連忙伸手扶住她:「不必,舉手之勞罷了,你快先坐。」

那女子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尚不知姑娘如何稱呼?」方臨淵問道。

「民女姓蘇,是家中獨女。」她說道。

「蘇姑娘。」方臨淵點了點頭。「我知你家遭逢變故,本不該這樣失禮。但那幫外族匪徒如今不知去向,城中人心惶惶,若不及時查清,唯恐還有禍事。」

蘇娘子點頭道:「民女明白,大人隻管問便是。」

「昨日你家店鋪是如何起火的?」方臨淵問道。

蘇娘子道:「昨日我原在店內,我父親在門前的彩棚下支了攤。我聽門外有爭執聲,出去看時,是有兩個胡人推翻了對街的燈籠鋪,將火點到了我家門前。」

「兩個?」方臨淵問道。「你看清了嗎?」

「是兩個。」蘇娘子垂了垂眼,用手帕輕輕擦去了眼下的水痕。「彩棚著火……我父親便要上前撲救,正好迎麵撞上他們兩個,便被……」

她之後的話被哽咽聲堵在了喉嚨裡,方臨淵連忙說道:「無事,不必與我說這些細節。」

蘇娘子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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