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我早就該殺了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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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關撲場都沸騰了。

「朱老板?朱老板是誰?」

「從沒聽說過京城哪位朱姓的員外這樣大手筆……」

「說不定是關外來的呢!」

「是了!難得有這樣的好事,我再去加兩注,押給秦國公世子去……」

熱鬧過一陣後,關撲場裡立著的牌子被換走了。李承安墊腳看去,便見一賠十的賠率被換成了一賠二。

上京城當真是遍地黃金的好地方,賭一次馬球便一擲千金的豪紳大有人在。看著有這樣的冤大頭上趕著往外送錢,周遭的眾人連忙紛紛加起注來。

「發什麼愣,還不快去?」李承安回過頭來,踹了那衛兵一腳。

那衛兵連連應是,捧著他們一堆荷包,擠到人群裡去了。

而曲江池遠處的馬球場裡是聽不見關撲場上的熱鬧的。雁亭替方臨淵將流火牽了過來,方臨淵單手扶住馬鞍,翻身躍上馬去。

雁亭又將馬球杆雙手遞給了他。

方臨淵接過球杆來。細長的包金烏木球杆,沒他的槍長,握在手裡也輕飄飄的。

他將那球杆在手心裡來回掂了掂,調整了個舒服些的抓握姿勢,正欲調馬回頭,抬眼便看見了不遠處的王昶。

他正握著球杆,來回比劃了幾個誇張的擊球動作,朝著方臨淵露出了個挑釁的笑來。而三皇子趙瑾也正站在球場邊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雖盯著方臨淵看,揚聲開口時,話卻是沖著王昶說的:「母後特賞賜了一套父皇禦賜的白玉錯金鞍作彩頭,王世子,本皇子聽說你的馬被人收走了,還特意添了一匹良駒,正好配那副鞍具!」

王昶立刻大笑著應道:「那我便多謝三皇子賜馬了!」

還真沒給自己留一點退路。

方臨淵嘴角微微動了動,韁繩一扯,目光甚至沒在他們身上停留。

他剛調轉過馬去,便聽見身後雁亭恭敬的聲音:「公主殿下。」

方臨淵回頭,便見趙璴正下了場來。他提著裙擺,嵌珠的柔軟繡鞋徑直踏進了草場中。女子的繡鞋向來低矮柔軟,剛走出沒幾步來,鞋畔的錦繡就染上了塵埃。

方臨淵連忙引著馬向前走了幾步,停在他麵前:「怎麼了?場子裡髒,當心衣服。」

卻見趙璴平靜地嗯了一聲,抬起頭看向他:「沒打過球,何必接他這一茬?」

方臨淵卻笑了笑,毫不在意道:「試試唄。」

隻見趙璴眉眼微微一垂,片刻沉吟,眼中仿佛淌過了沉冷的暗流。

接著,便見他又抬起了眼,一雙幽深且安靜的眼睛在喧囂的馬場中,靜得仿佛天地失色。

「隻當做玩了。」隻聽趙璴這樣說道。「你放心,他囂張不了幾天。」

——

方臨淵沒明白趙璴這是要做什麼,但他話裡大有深意,此處人多耳雜,他也不敢多問。

便在這時,候場的鑼聲響了起來。

「回去吧。」方臨淵跟趙璴打了聲招呼,便策馬回到了場地中央。

馬球簡單,不過是拿著球杆的兩隊人馬,誰先將那顆球打進對方球門裡就算得籌,先得到規定籌數的便算贏得比賽。

方臨淵從小就對這類項目不大感興趣。

他從小習武,馬術也好,在那幫世家子弟中鶴立雞群。但那會兒他不過十歲上下的模樣,同齡人裡湊不出一支馬球隊,好不容易一起玩了,那些小孩兒又輸不起,打一會兒就哭天抹淚。

方臨淵就覺得沒意思了。

他單手引著韁繩,停在了球場正中。他對麵的王昶騎的是一匹毛色油亮的黑馬,跟他上一場騎的並不一樣。

鍾鼓饌玉、玉堂金馬的貴族子弟,便是出來打球都要一場球賽換一匹馬。

方臨淵的目光淡淡落在王昶臉上。

嬌貴死了,他的流火可是能跟著他在草原上日夜奔襲千裡,豈是這些京中紈絝比得了的。

王昶隻當他這眼神是在挑釁,毫不示弱地瞪了回來。

便在這時,鑼聲響了。

隻見王昶攻勢凶猛,當即舉杆沖向了正中的那顆球。他一副勢在必得、速戰速決的模樣,離球還有幾步遠時,球杆便已高高揚了起來。

方臨淵亦單手抄起球杆,迎麵朝王昶而去。

他確實不會打馬球,方向、準頭和力道,當然沒有從小玩球的世家弟子那麼熟練。

但他槍耍得最好,便是那仁帖木兒都忌憚害怕。萬軍之中,隻要看得見敵將首級在哪兒,他一槍便中,絕不會挑空。

就在王昶即將碰到那顆球的瞬間,方臨淵在他麵前猛一勒馬,流火隨之側身揚蹄,剎那擋住了他麵前明媚的驕陽。

一人一馬淩厲的陰影之下,王昶連方臨淵球杆的影子都沒看清。

那顆球便消失在了他視線當中。

——

王昶還在找球,方臨淵已然跟著球飛走的方向縱馬而去了。

他眼神好,天上盤旋的鷹都能一箭貫穿雙目,擊落後不光能吃肉,完好的鷹羽還能在山窮水盡之際與木棍捆在一起湊合當箭矢來用。

那球從他眼前飛過,簡直像慢動作似的。隻是力氣用大了些,方向也沒掌握好,朝著王昶球門的方向斜著飛過去了。

方臨淵連忙縱馬跟上,在它即將飛出球場邊界之際,一杆將它攔了下來。

王昶還沒找到球,他就已然在那球還沒落地之際,精準地又補了一杆子。

這回力道沒那麼大,但是方向一歪,又朝著另一個反方向而去了。

方臨淵一時有些惱火。

這球杆輕飄飄的,還真不好用。若是做個百二十斤重的球杆,也免得他準頭來回亂飄了。

他一時間跟那顆球較上了勁,策馬沖上前,又朝著球門的方向揮了一杆。

這回方向倒是對了,但球門窄小,眼看著便要撞上紅漆門框了。

方臨淵當即縱馬疾馳而去,看準了方向,朝著球門處又補了一杆。

木球徑直飛進了王昶的球門當中。

「球已進洞,安平侯奪得頭籌!」

一聲鑼響,幾乎驚醒了周遭所有看客,包括王昶。

——

在場的權貴公侯、曲江池的百姓商賈、還有那些向來風流的名妓書生們,誰也沒見過這樣的馬球比賽。

一顆球被打得橫沖直撞、呼呼生風,像是滿場子亂竄的箭矢一般。

但偏生打球的那個,矯健得也跟風裡的箭似的,橫沖直撞地追著球在場中沖了一圈,硬是沒讓他的對手碰到球一下。

什麼你來我往的競技,反倒像是單方麵的屠戮。呆呆站在場子正中、東跑兩步西跑兩步的秦國公世子竟顯得有些可憐,光看身形就能看出他怔愣,宛如戰場上劫後餘生的殘軍。

片刻靜默之後,球場周遭連帶著整個曲江池,都爆發出了一陣驚嘆與叫好。

鑼鼓聲都幾乎被壓製住了,除了臉色立即變得難看的王昶之外,周遭眾人的神色都是意外而興奮的。

唯獨拎著球杆策馬走回來的方臨淵表情有些懊惱。

這馬球也太難了,木頭製成的球滑不留手的,怎麼都打不準方向似的。

這回,他看向王昶時,神色裡多了些另眼相看的打量。

能將馬球打好,也勉強算一門本事吧。

隻是王昶並沒有看他,隻神色難看地歸了位,眉頭沉得像是壓在那對眼珠子上的黑雲。

鑼聲再次響起。

這回,方臨淵是打心裡想看看王昶是怎麼打的球。

他這回沒那樣著急,開場將球打遠之後,便策馬跟在王昶身邊,觀察他擊球的動作和方向。

王昶似乎很意外自己能碰到球。

球杆觸碰到球的剎那,他渾身都緊繃起來,似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他一邊側身防著方臨淵,一邊熟練地帶球向前。

確實有兩分本事。

方臨淵便跟在一邊看著,策馬的動作中竟顯出幾分悠閒。

眼看著他帶著球臨近球門時,方臨淵便不慌不忙地跟上前,再緊追兩步,重新將球打遠。

看一次自是學不會的,他自幼便知道,要想學會打仗,首先便要學會多看別人打仗。

隻見王昶又緊追著那球而去,極有技術地策馬一轉,攔下球來便飛快地轉身,又帶著球朝球門而來。

他這回的動作更謹慎了幾分。

不過這一回,就在他神情緊繃地即將又要進球時,方臨淵策馬而上,輕飄飄地一揮杆,又將球打飛了。

他力道不那麼大,王昶回身沒追多遠,便一個巧妙的截停,將球重新向著球門一杆擊來。

方臨淵也大概學會了。

他策馬而上,手下球杆一揮,學著他的動作揮杆打去。

這回,他學了個七八成,準頭也好多了。那球在他的控製之下原路而回,竟重新回到了王昶的球杆下。

王昶的眼睛都瞪圓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這一回,即便他是傻子也看見了,方臨淵閒庭信步地,分明是在遛狗似的侮辱他!

王昶直瞪著方臨淵:「你在做什麼!」

眾目睽睽之下,方臨淵也意識到自己此舉不大妥帖。

不過,他偷師成功,合該交點學費。他大方極了,徑自將球杆在馬背上一橫,對王昶說道:「你打吧,這回我不動了。」

誰見過這樣的場麵啊!

周遭眾人都看呆了,場上的王昶也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猶豫著對峙片刻後,他試探地揮出了球杆。

那球直進了球門。

鑼鼓響起,王昶那邊的高台之上也插起了一麵代表得籌的旗幟。

他看向方臨淵。

卻見他揮杆之時,方臨淵已然橫著球杆,策馬轉過身去,朝著中心位置慢悠悠地溜達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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