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 水汽又剎那凝結進了他的……(1 / 2)

加入書籤

那是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分明眼眶泛著紅,眼裡蓄滿了水汽,卻仍舊笑著,一副狀似輕鬆的姿態。

但笑怎麼是裝得出來的呢?

他嘴角向上揚著,但末梢處卻不受控製地往下顫。他的睫毛被眼裡的水汽染濕,眼中的悲傷和懷念不必宋照錦少分毫,卻像是在強用肩膀支撐著什麼似的,不許自己落下淚來。

可偌大的府邸擔在他肩上,總顯得那副肩膀過於單弱了。

趙璴眼看著那滴眼淚滾下他的臉頰,剎那間便沒入了衣襟。

淚水砸落的那一剎那,趙璴袖中的手也跟著輕輕地一顫。

他似乎是想伸手去將那滴眼淚擦去,又或者是,他想伸手撫上那人的腦後,將他那雙濕漉漉的眼順進自己的肩窩裡。

他的骨骼都發出了細微的聲響,像是那滴眼淚落進了他鏽蝕的骨縫裡似的。

——

方臨淵隻覺是自己失態了。

這麼大個人,也是擔起整個侯府的一家之主,這會兒還要當著長嫂和長念的麵掉眼淚,當真是不應該。

他連忙抬起胳膊在臉上抹過,順帶飛快地揉了揉眼睛,並不知自己此時的模樣落在趙璴眼裡,是什麼樣的景象。

接著,他便看見趙璴走上前來,停在了他麵前。

他手上還攥著一方絲帕,似乎打算遞給他。

方臨淵抬起頭來,看向趙璴。

天氣日勝一日的暖和,他的衣裙從綢換成了緞,這兩日換成了薄如蟬翼的紗。

他柔軟輕盈的衣裙上頭繡的應是飛燕銜春的紋樣,方臨淵不大認得,這會兒經由外頭的日頭一照,被照得通透,飛燕的影子斑斑駁駁地映在了他的身上。

他看見趙璴垂眼看著他,沉在暗處的臉上仍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向來又冷又媚的眼睛,不知為何卻顯得比平日裡深些。

一瞬間,方臨淵竟有種錯覺,像是一腳踏空,落入了一堆冰涼卻柔軟的綢緞一般。

他眨了眨眼,睫毛上還懸著方才被自己揉落的淚珠,隨著他的眼睫顫落下來。

他看見趙璴伸出了手。

隔著菲薄的手帕,方臨淵感覺到他溫熱的指腹擦過自己眼下,接住了那滴淚。

接著,趙璴的手向上抬了抬,輕而無聲地撫了撫他的發頂。

這動作有些越界,但方臨淵卻清晰地意識到,趙璴是在安慰他。

像是在安撫什麼小動物似的。

方臨淵一時想笑話趙璴,不過是掉了兩滴眼淚嘛,怎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像是天塌了一樣。

可他嘴角剛上揚了兩寸,趙璴柔軟的衣袖卻恰好拂過他的臉側,觸著他,輕輕地滑過。

冰涼卻柔軟,像是一陣試著托舉住他的風。

方臨淵嘴角一顫,方才消散的水汽又剎那凝結進了他的眼中。

下一刻,那滴水珠便隨著他鼻尖湧起的酸澀,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下來。

他是很難過的,強忍習慣了,卻一日都沒忘,他很想念他的母親、他的父兄。

他失去他們的時候,尚且是個比周圍的兵將都矮半個頭的少年。

對麵的敵將調笑著,哄孩子似的騙他打開城門,身後的士兵哭著,撕下裡衣的下擺給家人寫絕命書。

他哪敢在任何人麵前顯露出自己的軟弱,夜半抱著兄長留下盔甲落淚時,咬破了嘴唇都不敢發出聲音。

他這樣習慣了,一時間,竟忘記了被人安撫是什麼感覺。

同樣也忘了,有人安慰的時候,眼淚會更容易掉下來。

——

長念看見了他們兩人無聲的動作,手下停了停,便對上了趙璴看來的視線。

身量很高、卻尤其漂亮的小嬸嬸看向他,微微笑了笑,豎起一根手指停在了唇邊。

他明白,這是不要告訴母親的意思。

長念聽話而飛快地朝小嬸嬸點了點頭,也豎起了一一根手指,在嘴前比了個「噓」的動作。

小嬸嬸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但小叔叔當即發現了他們二人的秘密,眉眼一顫,好像不好意思了。

隻見他匆匆接過小嬸嬸手裡的帕子,伸手推了推小嬸嬸,抬頭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慌張,手上比比劃劃的。

而小嬸嬸卻仍是那副模樣,長念剛學了一個詞,叫「雲淡風輕」。

她雲淡風輕地微微一笑,朝著小叔叔輕輕一點頭,便無聲地行回了階下,轉頭看了一眼身側的侍女。

「大夫人,五殿下到了。」那侍女忙笑著說道。

——

「我得了喜訊,特來賀長嫂榮得封誥。」隻見趙璴神態自若地朝宋照錦行禮,說道。「方才門房上還送來了兩封拜帖,我便替長嫂先收下了。」

方臨淵這才鬆了口氣。

他飛快地拿趙璴的手帕擦乾淨了臉,從悲傷的情緒裡抽離之際,還不忘朝著沖他笑的長念齜了齜牙。

看什麼看,臭小孩!

長念朝他笑得直捂嘴,好像他跟趙璴乾什麼了一樣。方臨淵教他看得耳根都有些燙,朝他捏著拳頭比劃了兩下。

再笑,一會兒就把你小子帶出去,罰你在大太陽地裡打上三套拳!

旁側,宋照錦倒是分毫沒有覺察到異樣。

「殿下來啦。」她擦了擦淚水,溫聲說道。「快請坐。下頭的人怎麼這麼沒規矩,殿下來了也不通傳一聲。」

「見侯爺與長嫂在說話,便沒有打擾。」隻見趙璴在下首坐了下來,對宋照錦說道。

他當真是個處變不驚的人,在場的眾人都知道他在撒謊,他卻神色自如的,讓人一點都聽不出異樣。

「殿下方才說,有拜帖送來?」宋照錦又問道。

「是。有忠順伯府上送來的,也有兵部送來的,都是賀您得封誥命的。」趙璴答道。

「府上有喜,是該辦宴了。」說到這兒,宋照錦麵上露出了兩分愁意。

她眼睛不好,每到這樣的時候總吃力些。

方臨淵聞言也看過去,正要開口,卻見階下的趙璴緩緩說道:「是。長嫂若是放心,就全交給我來辦。到時您隻管在宴上露個麵,其他都不必操心。」

「隻怕太辛苦殿下了。」宋照錦忙道。

方臨淵也看向趙璴。

卻見宋照錦即便看不見,他也仍露出了個淺淡的笑,出口的聲音也比素日柔軟些。

「無妨,我平時沒什麼事做,還覺閒得無趣呢。」他說道。

「宴會事務繁雜,那些瑣事,殿下隻管吩咐歲朝。」宋照錦聞言應道。

便聽趙璴嗯了一聲,接著說道:「既要辦宴,不如再擇個吉日,開宗祠祭告祖宗吧。」

方臨淵與宋照錦皆是一愣。

便見趙璴接著說道。

「我方才又在旁側聽了兩句閒話。想來方家滿門忠烈,兄長當年亦是舍身取義。這樣的喜事,是該告訴侯爺的父母兄長。」

方臨淵很少聽見趙璴說這樣多的話,瑣事纏繞,卻全是他的家事。

這樣周全用心,仿佛麵對的也是趙璴自家的人一般。

方臨淵一時隻覺有點恍惚。

旁側的宋照錦眼眶又濕了:「殿下這樣周全,我當真是……」

她一時哽咽難言,片刻才拭去淚道:「……家中親長若是知道,定然要替侯爺高興,得與您結為連理。」

方臨淵看向趙璴,便見趙璴的目光也轉了過來。

口中的話分明是對宋照錦說的,一雙眼,卻徑直看著他。

「您不必擔憂。」他說。

「有我在,隻管放心。」

——

安平侯府的喜宴辦得熱鬧極了。

眼見著入了夏,府中的草木愈發蓊鬱茂盛,園中的那池活水湖也漾起了清波。侯府張燈結彩之際,趙璴還從南邊移了一池蓮花,遍京城的荷花都沒有開,唯獨安平侯府內垂柳青翠,蓮葉田田,紅艷的錦鯉穿梭其中,堪為奇景。

喜宴也辦在了荷花池畔。

京中與宋照錦交好的女眷都知道當年的舊事,對她一直沒有封誥的事諱莫如深,誰都不曾提起。如今她終於得封,品階又高,她們圍攏在宋照錦身邊時,喜色幾乎全寫在了臉上。

忠順伯夫人光賀禮都送了整整兩大抬,宴上見到方臨淵時,眼眶泛紅著硬要敬他一盞酒:「將軍,照錦能有你這樣的弟弟,是她修來的福氣。」

李承安與婁碩等人也跟著家人前來赴宴,除了賀禮之外,還特封了極大的紅封,便連沒受邀的秦國公都特送了禮來,在安平侯府的前院堆滿了。

「將軍,你前兩日在城外的事兒,我們都聽說了!」宴飲酣時,十六衛的幾個世家子弟們強將方臨淵圍攏在一處,繪聲繪色道。

李承安在旁邊直嘆:「千裡夜襲,這也太帥了!」

方臨淵聞言,笑著頂了他一胳膊肘:「哪有千裡?多讀些書,別亂用詞。」

幾人說笑間,方臨淵目光一轉,正好看見不遠處剛與幾位女眷敬過酒的趙璴。

「我過去一下。」方臨淵當即離了人群,朝那幾人簡單打了個招呼後,便朝著趙璴而去。

身後的幾人還不忘調笑:「你看將軍,又要去尋他夫人呢!」

方臨淵卻沒管他們,直停在了趙璴麵前。

「我該多謝你才是。」想起那日在霽月堂中的情形,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天是他失態,還要多虧趙璴照顧他的情緒。

便見趙璴轉頭看向了他,眉梢眼中也蘊了笑意,淺淡得像是春日裡含苞的玉簪花。

「謝我什麼?」隻聽他問道。

「長嫂的宴會,虧你裡外操持。我看你忙得幾夜都很晚才熄燈。」他說。「……還有那日。」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科幻相关阅读: 他的反比例 被組團攻略的滅世boss 春風難度 攤牌了,白月光她就想左擁右抱 從皇馬開始當球王 重生師妹,囤貨擺平各路大佬 生於九零 大烙王朝中傳 從梯隊球員逆襲世界最佳 降神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