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冰化雪(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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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眠沒說可與不可,「沒事,你等我一下。」

說完她就起身要走,下一瞬眼前橫來一隻修長乾淨的手,攔在她身前,距離不近,守著極嚴謹的禮。

「怎麼啦?」薑眠小聲問。

他沖她搖頭。

成復出現在這裡,絕非好事。可若就此對她挑破——成復那條命,還要不要了?

就算恨不得出去擰斷他脖子,宴雲箋還是隱忍,聲低宛如氣音:「皇上既有心思,此宴隻恐有失,姑娘別去。」

薑眠思忖一瞬,不置可否:「我知道了,你在這裡躲好,不要出來。」

她壓低聲音說完,指尖輕輕觸了兩下宴雲箋手背,叫他放心,轉身去了門口。

「薑……」

宴雲箋手指捏的極緊,方寸微亂,轉瞬間心下已閃過數個念頭。

他聽見她甜糯含笑的聲音:「你起來吧,辛苦你走一趟了。」

「哎……等一下,你的手臂怎麼了?」

成復明顯怔了怔:「怎敢受姑娘垂問,奴婢前些日子惹了乾爹生氣,便被賞了兩鞭子。」

「初荷,去取傷藥和紗布。」

「勞姑娘玉手……」

薑眠笑道:「沒關係的,我看你的傷口不像處理過的樣子,你為我送這衣衫手端了一路,隻怕要更糟。好了,忍著點疼……」

屋中,宴雲箋的心就像被誰生生擰了一把。

夕陽餘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側臉上,將那暗金色眼瞳襯得如稀世寶石。

她定是烏昭神明化身的仁慈,才憐憫他後,又垂憐於成復。

世上再不會有第二個如她一般的姑娘。

所有的念頭都被壓下去,宴雲箋低垂著頭,忽並住兩指點上心口下方一處大穴。

「咳……」他嗆咳兩聲,一手撐地嘔出一口血來。

屋裡忽然傳來這樣的動靜,門外的人聽得清清楚楚,但全都眼觀鼻鼻觀心,沒人覺得有什麼,就連成復也隻是微微抬眼,卻很識趣的一字未問。

隻有薑眠嚇了一跳。

這是吐血的聲音,好端端的怎麼會吐血?

本想著如何周旋,現下也顧不上了,她端著表麵上的平靜:「你們都退下吧,今晚我不過去了。」

宮女一愣:「可……若皇上問起,您不好交代啊。」

薑眠道:「就說我身體不適。」

宴雲箋沉靜側耳聽。

骨骼分明的手掌擱在膝頭,無聲捏緊那一塊布料。

「可是姑娘,這是宜妃娘娘的生辰宴啊。往年您從不缺席,這以後……」

「我明日去謝恩,今日實在身子不適。若有人就問按我說的回,若沒有來問的,也不必特地去稟報了。」

宮女不好再說,應聲是退下了。

薑眠關上門小跑折返回來。

「你怎麼了?!」人都沒走遠,她不敢大聲卻忍不住著急,「剛才還好好的,是毒發……還是受了什麼傷?」

宴雲箋搖頭,還沒說話就被薑眠一把抓住手:「別說沒事,不許瞞著我,你以前也會這樣突然嘔血麼?還是第一次?現在哪裡不舒服?你告訴我我能做些什麼?」

「無礙的,」他聲音愈發低,「隻是……有時抑製體內這道毒,偶有氣血逆轉。」

「那、那怎麼辦?」

宴雲箋溫聲:「淤血吐出就沒事了。」

「真的嗎?」

「真的。」

薑眠怎麼也不放心:「宴雲箋,你要跟我說實話,真的沒事嗎?」她想了想,「我也能想辦法請太醫來的。」

像是感應到她的情緒,他柔聲道:「要我再起誓麼。」

烏昭和族人的誓?

他曾在她麵前發過兩次誓,那種無與倫比的鄭重其事是言語形容不出的。這樣說,薑眠倒信了點,稍稍放心,「倒也不用這麼嚴肅,我知道你不騙我的。」

宴雲箋修長的手指蜷縮了下。

薑眠沒再追問,隨手取下手帕為他擦一擦唇角的血跡。

他過電般身軀一顫。

這種舉止,於他而言,完全超出了認知,甚至超出承受能力。

與他人的刑與罰不同。他能感覺到她的手向自己伸來,但在碰觸到他身體之前,他永遠不知,她會對自己做什麼。

嘔血後遭人嫌惡或再挨一鞭子是稀鬆平常。

可被人輕柔擦拭唇角,卻是天方夜譚。

宴雲箋的心沉下去,為自己的卑劣不堪。

正如他有無數種阻止她赴宴的辦法,卻偏偏貪了這一種;現在又不躲不避,任由對方將自己唇角血汙擦拭乾淨。

明知是沒人教過她是非。

他竟敢如此安然受之?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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