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2 / 2)
外界都知道岑虞失明多年,如果手術成功,對於他們醫院和眼科新的醫療技術有很好的正向宣傳作用,但如果手術失敗,負麵的影響更是成倍。
加上岑虞的丈夫沈鐫白,更是國內數一數二的企業家,身家數億。
京北醫院的眼科國內排名第一,這些年,沈鐫白為了治療他太太的眼疾,為醫院捐贈了數千萬,用於眼科醫學研究。
院領導專門把劉主任找去,三令五申,要眼科一定重視這場手術。
岑虞患上的遺傳性眼疾,在過去的幾十年裡,一直是眼科難以攻克的疾病,直到最近,經過多年臨床實驗,醫學界才正式宣布可以被治愈。
而程珩一是醫院唯一能做這項手術的主刀醫生。
他在碩博時期,主要研究的便是這類眼疾,所在的實驗室最先發表了關於該眼疾突破性治療方案的論文,同時程珩一也是論文的第一作者。
程珩一的雙手發涼,十指攥緊成拳,又緩緩鬆開,指尖發麻的感覺稍稍緩解。
他輕扯唇角,怎麼可能不緊張。
「我怕手術失敗,患者的家屬難過。」
劉主任嘆一口氣,「那確實,沈總可不是醫院能得罪的。」
說完,他很快住嘴,怕給程珩一更大壓力。
程珩一不再吭聲,沉默地換上手術衣,進入手術室。
-
下午四點,岑虞被推出手術室,手術是全麻狀態下進行的,岑虞人還沒有清醒,眼睛上纏繞著白色繃帶。
護士的表情輕鬆,告知手術成功的消息。
一個困擾了他們家庭多年的眼疾,手術隻需要短短兩個小時。
終於,沈鐫白緊皺的眉頭解開,視線緊緊跟在岑虞身上,隨推車回了病房。
岑眠盯著手術室的門,裡麵黑壓壓,什麼也看不清,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再有其他人出來,她才想起,患者和醫護人員走的不是一個通道。
直到傍晚,岑虞還沒轉醒,沈鐫白一直守在床邊。
醫院晚上隻允許一位家屬陪護,輪不到岑眠,她先行離開,找了間酒店臨時住下。
第二天,岑眠一大早就來了醫院。
路過醫院門口,她看見有攤販在賣多肉,小小一盆,精致可愛,於是買了一盆捧在手裡。
岑眠剛到病房,正好碰上岑虞要拆繃帶的時間,沈鐫白讓她去叫醫生。
「哪個醫生?」岑眠問。
沈鐫白似有意地看她一眼,停頓兩秒,「床尾的牌子上有寫。」
岑眠繞到床尾,看見白色銘牌上,印著主治醫師的名字——
程珩一。
「……」
她站在床尾不動。
沈鐫白看出她的不情願,當作不知道,催促她。
「快點。」
岑眠還是不動。
「怎麼了,不好意思見你同學?」沈鐫白索性挑明了,「小時候玩那麼要好,現在話都不能說了?」
要不是岑眠那時候年紀小不開竅,他差點以為這兩個人是在早戀了。
「高中以後就不怎麼聯係了,早就生疏了。」岑眠嘟囔道。
更何況程珩一現在都認不出她來。
岑眠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悻悻地走出病房,去找主治醫師。
路過的護士替她指明醫生辦公室的方向,辦公室在走廊盡頭,門敞開著。
岑眠磨磨蹭蹭地走近時,聽見裡麵有講話聲傳來——
醫藥代表從公文包裡翻出兩盒包裝精致的藥劑,笑嗬嗬地說:「程醫生,我們公司新上市的這款藥,臨床效果特別好,您看看。」
程珩一的眉心微皺,並不看他,對著電腦屏幕在打字,更新今天的病例。
醫藥代表見被忽視,也不介意,繼續套近乎,他瞥見程珩一桌上擺著的木質相框。
相框裡的照片是一個小女孩,六七歲的樣子,長得粉雕玉琢,像是洋娃娃,笑起來甜甜的,可愛極了。
「程醫生,這是您女兒嗎?看不出來啊,您年紀輕輕,女兒都那麼大了啊。」
聞言,岑眠正準備敲門的手頓了頓。
她順著醫藥代表的視線看過去,從她的角度,相片反光,什麼也看不清。
程珩一察覺到了門外有人,掀起眼皮,和她的目光對上。
他伸出手,「啪」得一聲,將相冊放倒,蓋住照片。
醫藥代表碰了一鼻子的灰,卻還是滿臉和氣地笑道:「這麼護著小女兒呢,看都不給看。」
程珩一沒理他,看著岑眠,問道:「什麼事?」
他的嗓音低沉好聽,用的是對待病人家屬的溫和語氣。
岑眠也與他公事公辦,「一號病房的患者拆繃帶的時間到了,想請您過去。」
對於不認識的陌生人,在北京逮著誰都喊「您」,客客氣氣,岑眠剛到北京兩天,就已經學會了。
「……」
程珩一的目光凝著她。
許久。
他緩緩開腔:「岑眠,你不用對我說敬語。」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