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1 / 2)
家長會結束後,周兆華因為要趕著去開會,匆匆離開了一中。
林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卷子的時候才發現周兆華留下的一封信。她翻開看了眼,上麵逐條分析了她這次考試各科的不足,還針對性地給出了建議。
在信的末尾,周兆華寫了一句話:茶吃後來釅。
林粟看著看著,眼眶倏地就熱了。
隨著半期考的結束,臨雲市的夏天也走到了尾聲。
臨雲一中的校服在天氣真正轉冷之前發了下來,高一新生們還能抓住夏天的尾巴,穿一穿夏季的校服。
十一月份,一中還有個重要的活動,那就是校運動會。運動會結束後不久,臨雲市下了場雨,之後就開始降溫了。
夏天因為氣溫高,林粟洗完頭發都讓它自然乾,但冬天一到,濕發自然乾不了,必須用電吹風才行。
學校裡使用電吹風是要錢的,用的時間越長,收的錢就越多。她的頭發很長,以前在茶嶺的時候孫玉芬不讓她剪短,說蓄長了可以賣錢。
孫玉芬從不浪費能在她身上榨取的一分一毫,現在這一頭長發已經成了負擔,把錢花在吹頭發這件事上對她來說是極其奢侈的。
林粟很快就做出了斷舍離的決定。
周日,她找了個時間去剪頭發,城裡的美容美發店收費極高,隻是剪個頭發就要收好幾十,她一連問了幾家,最後去到了後街的一家老式理發店。
那家理發店是一個阿姨經營的,林粟詢問阿姨店裡收不收頭發,阿姨說收,她就在店裡把一頭的長發剪了,省了一筆剪發錢。
阿姨人好,看到林粟身上穿著一中的校服,知道她是個學生,還特意給她剪了個波波頭,說現在學生都流行剪這個發型。
剪完頭發,林粟感覺腦袋都輕了。
離開理發店後,她沿著後街往回走,經過台球館時腳步微頓,忍不住往裡掃了眼。
隻見裡頭煙霧繚繞,靠門的這桌站著兩個衣著不整的青年人,他們倚著台球桌正在吞雲吐霧,見她看過來,就輕浮地吹了聲口哨。
林粟蹙眉,剛要離開,台球館裡走出來了一個人。
謝景聿穿著便服,抬眼看過來,目光最終落在她新剪的短發上,神色不辨
。
「我說了,不會再陪你去參加應酬。」謝景聿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那頭謝成康罔顧他的話,徑自說:「你抓緊時間收拾好,我讓周帥去接你。」
「我不在家。」
謝成康惱羞成怒,質問道:「你現在人在哪兒?」
「學校。」
謝成康冷哼,沉聲說:「你放假從來不去學校。」
「不信,你問林粟。」
林粟才抬起腳踏出一步,謝景聿就把手機遞給了她。
「我爸。」謝景聿盯著林粟看。
他沒有放低姿態,眼神裡既沒有請人幫忙的誠懇,也不急切,好像林粟接不接這個電話他都無可無不可。
林粟猶豫了一瞬,很快就接過手機,貼在耳朵上,開口說:「叔叔好。」
謝成康篤定謝景聿在說謊,所以在聽到林粟的聲音後著實愣了下,但他很快就調整了情緒,換了個口口勿,和善地笑著說:「林粟啊,景聿和你在一起呢?」
「嗯。」林粟從容道:「要期末考了,我們正打算去圖書館復習。」
「圖書館啊……你們那邊怎麼這麼吵?」
林粟抬眼看向謝景聿,沉著應對:「今天學校裡有校園活動。」
「這樣啊。」謝成康笑笑,「我還以為景聿跑哪兒去了,原來是去了學校啊。你們在學校復習,我就不擔心了。」
「放心吧叔叔,我們在學校裡,很安全的。」
謝景聿就這麼看著林粟,她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的,誠然他並不覺得謝成康會信她的話,但她的表現出乎他意外的冷靜。
謝成康又「體貼」地關心了林粟幾句,她乖從地應著話,好一會兒才把手機遞還給謝景聿。
「餵。」謝景聿把手機貼在耳朵上。
「僅此一次,下一次你再耍小把戲,我不會容忍的。」謝成康按捺著怒火,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謝景聿收起手機,垂眼看著林粟,道了句:「謝謝。」
雖是道謝,但他的語氣沒什麼溫度。
林粟也不圖他真摯的感謝,因此也用同樣的語氣回了句:「不客氣。」
他們對視了幾秒,林粟率先移開眼,接著往前走。
「林粟。」
林粟站定,轉過身來,她似乎猜
到謝景聿想說什麼,不待他開口便說:「你放心,我不會向你爸告密的。」
謝成康知道他人不在學校,但不知道他來了台球館,謝景聿也的確不想讓他知道。
「條件是什麼?」
「沒有條件。」
林粟見謝景聿看自己的眼神透著審視,仿佛她不提條件的背後還隱藏著更大的陰謀。
她在他那兒一點信譽度都沒有。
林粟想了下,說:「就當是謝謝你沒有向你爸告發我。」
這個理由還算成立。
謝景聿能想到如果當初謝成康知道實情,以他功利的性格,絕對不會資助林粟。
換一個角度來看,他對謝成康有所隱瞞,可以說是林粟另一個意義上的同謀,就如剛才,她在謝成康麵前幫他打掩護。
在麵對謝成康的時候,他們奇怪地站在了同一戰線上。
回校後,林粟的短發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
孫圓圓對她把一頭烏黑的長發剪了感到可惜,周宛誇她剪了也很好看,李樂音要笑不笑地說她即使把頭發剪了也省不出多少時間。
晚自習她到班上,同學們頻頻投來打量的目光。
下課後她去飲水間裝水,回來時碰上周與森、謝景聿和許苑在走廊上站著聊天。
周與森一看到她,沖著謝景聿和許苑說:「看,我說的沒錯吧,林粟剪了頭發後像是變了個人。」
許苑打量了林粟一眼,有些驚奇。
之前她留長發紮馬尾的時候,因為臉上總沒有表情,就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冷感,但現在剪了短發,發尾攏著她的臉,反倒顯得她沒那麼有棱角,人更可親了些。
「是不一樣了,更可愛了。」許苑問謝景聿:「是不是?」
謝景聿一點都不驚訝,他下午就見過了林粟短發的樣子,至於可愛……作為她曾經的人質,他不能苟同這個結論。
周與森還看不太慣林粟現在的形象,就多看了兩眼,問:「你怎麼突然就把頭發剪了,嫌麻煩?」
「省錢。」林粟說完見他一臉不解,便又解釋道:「宿舍的吹風機用起來要錢。」
她說的很坦盪,絲毫沒有受金錢掣肘的困窘。
「這樣啊。」周與森撓了下頭,有些欲語還
休。
林粟能猜出他現在的想法,大約是想安慰又怕惹她傷心。
善良的人總是顧忌良多,周與森是,王雲芝也是,他們總想著施以援手,又想照顧對方的情緒。
比起無視甚至輕視,林粟更怕他人莫名的關照。
無視和輕視尚且可以不在意,但關照是善意的,她不懂如何回應,便隻能拒之門外。
「我回去了。」林粟抱著杯子往教室走。
周與森扌莫了下鼻子問:「我是不是問錯問題了?你們說我要不要去和林粟道個歉,再安慰下她?」
謝景聿輕描淡寫道:「她沒那麼在意,你就別上趕著了。」
「林粟比較被動,我不主動點,怎麼和她交朋友?」周與森說。
「你是想和她交朋友,還是看她可憐,同情她?」謝景聿一針見血地問。
「我……」周與森撓了下頭,說:「交朋友和幫助她又不沖突。」
樂於助人的確是美德,但因為對方是朋友而給予幫助和同情對方而施以援手是有本質區別的。
「你真把自己當警察了,為人民服務?」謝景聿說。
周與森咧嘴一笑,燦爛道:「我爺爺、我爸爸都是警察,我爸還拿過二等功呢,我作為警察子女,可不能丟他們的臉。」
「說為人民服務太高尚了,我現在還夠不上,但是幫助同學我還是做得到的。」
周與森一臉崇高,發表陳詞的時候頭上像是散發著聖光。
謝景聿有時候覺得他單純、熱血到無可救藥,但偶爾也會羨慕他,能這樣肆意熱烈地活著。
「不行,指不定林粟心裡難過著呢,我得找她說說話去。」
說完,周與森就屁顛屁顛地回了教室。
謝景聿發現他還挺能腦補,輕嗤一聲,說:「真當自己是蜘蛛俠了。」
周與森的偶像就是蜘蛛俠,許苑聞言笑了,說:「他就是那樣的人,不過也是好意。」
「好意也要看別人領不領情。」
謝景聿說完,忽覺許苑在盯著自己,不由問:「怎麼了?」
「你對林粟有偏見。」許苑陳訴道。
「沒有。」謝景聿否認,他覺得自己這不算是偏見,反而是周與森和許苑並不了解林粟是個怎麼樣的人。
她是獅子,不是兔子。
許苑說:「你不太喜歡她。」
這回謝景聿沉默了。
「為什麼?」許苑問:「她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嗎?」
被威脅者自然不會喜歡威脅者,但這個理由不足為外人道也。
「沒有,你想多了。」謝景聿最後隻是一句話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