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陳大鏟東山再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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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

陳大鏟鬧心,順口吐出這兩個髒字。他僅念五年書,仗著聰明,學一半玩一半,書底還算厚實,不是文盲,平常是注意文明用語的。

不是家裡窮,供不起,而是他喜歡上山,下個套,套個兔子,或者下河,掄個漁鞭子(用鐵絲做的,類似七節鞭的打魚工具)……又或者到附近建築工地玩,攀上攀下,像個野猴子。還好奇,問工地壘磚師傅抹灰師傅,這磚怎麼壘,這灰怎麼抹?

「小兔崽子,想乾瓦工活?跪地磕三個響頭,老子便收你這個徒弟!」工地工人逗他。

「師傅您老人家在上,徒兒給您磕頭啦!」啪、啪,跪地真磕。就這樣,他在工地上有三個師傅,他的瓦工技術就是從那時逐漸練成的……說上學,他楞是不願背書包上學堂。

他媽氣得打他屁股,他跑得比兔子還快……他媽再勸再打,硬是不走正道,氣得他媽惱怒:「明天種地去,累死你這小王八羔子……」他由此輟學。

陳大鏟鬧心,是不是為那檔子事?也不是。

那事已過去了三個多月。他那陣子,斷續哭了三天,想死的心思都有了。試想:人要臉樹要皮。不管歪的正的事業,一落千丈……尤其是名聲比錢更重要,背了有罪的惡名,免於起訴,放在任何人身上,不死也得扒一層皮吧?

存款在銀行,一封就沒收了;豪宅、鴨巴轎車拍賣,村裡村外的有錢人躍躍欲試,想撿個「漏」。村長辦公室的三間茅草屋陋室,哪能比上他和矯麗娜的婚房,「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公益,村裡一溝通,八千元叫拍成功,歸村裡啦;工程隊叫鎮裡一家公司兼並了……這一切他都知道。

他想死沒死,是他看到活下去的動力和希望——兩個親娃來看過他。

前妻叫陸小紅,他與她生的第一個是丫頭,叫小梅,小的是個男娃,叫小虎。自打離婚走後,再沒見著。如今臭名遠揚,其原配離此地不到二十裡,哪能不知道消息。

陸小紅又恨又著急,兩個孩子是他的親骨肉,撫養費又支付到十八歲,別人看笑話,夫妻一場,自己辦不到!

於是,她用自行車載兩個孩子,自己留在村公路邊,叫兩個孩子,到舊宅看他爸。陳大鏟看到孩子,抹一把淚,臉上逐現笑容,扌莫一下孩子的頭,親熱的很。孩子懂事——陸小紅教的,「爸振作,摔倒再爬起來,那才叫男子漢!」

「嗯,爸知道。」他答。說了好一陣話,兩個孩子下地欲走。「慢……」他順手從枕頭下,抽出一張十元錢,遞給孩子,「買糖吃……」

兩個孩子有點吃驚,小虎接過,他們出了屋,便跑,小虎還回頭望了他一眼,手一揚,「大團結!俺爸不是窮光蛋!」

望著兩個親娃離去,他感到一絲欣慰。他知前妻在公路邊,她恨他。

「狡兔三窟」,用現在的話叫「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他狡猾的很,手中現錢,加能收上的合理的錢款,至少能有七八千,這能算窮光蛋?現在村裡在銀行有萬元以上的,哪個不是美滋滋的。按目前消費水平,他三年不打工,也餓不死。

他尋死是因麵子掛不住。看到兩個娃兒,他不哭了,他振作起來,為娃兒也得活下去。

他下了一碗麵,邊吃邊想:壞名聲是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了。前兩年,為和矯麗娜結婚,動了歪心思,不走正道,急於抓錢,村裡的附近的親戚朋友走動少,大家敬而遠之。眼下禮錢十元二十元,頂天五十元封頂,自己應多走動,攢點人心,好名聲,一多不就好了嗎?至少混個臉熟。

不能坐吃山空。原工程隊回不去了,哪有臉回去?政府不讓走歪道,提倡勞動致富。現在工地開工的多,找個不認識的工地去……現在工錢逐年上長,憑自己技術,到哪個工地不是大工匠,一天混個一百多元,輕而易舉。

說乾就乾。他提著打天下的那把大鏟和破抹子,到各處工地轉了兩天,活成了。他現在是市稍偏的某工地壘磚加抹灰師傅了。他有的是力氣,活漂亮,工錢比預想的還要好。

兜了一個大圈子,陳大鏟為啥鬧心呢?

陳大鏟不是受政府「修理」,現在不是住在老宅裡嗎?產權歸前妻陸小紅所有,每月得交20元房租費。

這些日子,秋雨綿綿,工地露天施工,道路泥濘,工期不緊,所以工地放幾天假。他祖傳的舊宅房蓋是用鹼泥壓的,易漏雨。他一疏忽,被褥在屋牆角,叫漏雨澆濕了。所以,他鬧心,便罵了句「媽的!」

鄉裡祖輩的俗語:農民三大愁——破鍋,漏房,病老婆。

現代小輩人幾乎不知這俗話的來歷,然陳大鏟知道。解放前,解放後八十年代,經濟不發達。古代人用鼎烹煮食物,現在農民用鐵鍋做飯炒菜,鍋不小心,摔裂紋了,或年久燒薄了,有砂眼,一做飯,須燒柴禾加熱,鍋漏了直滴答水,這飯菜怎做的熟?買個新的,哪有錢?隻能找走街穿巷的鋦盆鋦鍋的鋦匠來修補,這便是破鍋的來歷。

漏房與鍋同理,外麵雨大下,屋裡小下,外麵不下,屋裡還滴噠,你說這不是愁事嗎?

至於病老婆,男人下地累得夠嗆,肚子飢腸轆轆,回來想吃一口熱乎飯,一進門,老婆病怏怏,飯未做,你說他能不愁?

陳大鏟不差錢。他恨自己,光張羅和矯麗娜結婚——新房了。舊宅房蓋抹一層水泥,再用油粘紙鋪上,這能漏雨?屋四周牆麵透風,冬天像冰庫,上保溫層,抹上水泥,加固房不倒,又能禦寒……花不幾個錢,多數活自己就能乾……他決定了,天放晴,工地活不緊,先把這事辦了。

祖宅裡有多少他童年的歡樂,維修好,自己能住,對得起祖宗和陸小紅算是贖罪吧。

此時,他屋破漏雨,用臉盆接著,嘀噠嘀噠,水掉進盆裡,像奏音樂。

他想,這雨天,工地修房一樣也乾不了,總得找營生打發時間吧?他腦中閃過兩個念頭,找女人,還是訓狗逗貓?

他知道妓女是古老的職業,能解決男人的生理需求。農村把這類事,不管是自願的,還是收錢的統稱搞破鞋。鄉裡俗話說:「家花沒有野花香,野花沒有家花長」。

他也想嘗嘗「野花」的鮮味。但見點背的「苦命的鴛鴦」被抓住被告發,男女頸上均掛一雙破鞋,敲鑼打鼓,遊黑四類時,順邊一起遊鬥了。他是要臉的,知這事做不得。現在改革開放,明的不讓暗地裡人人心知肚明街邊的澡堂的茶座的……明明是「窯姐」還起個好聽的名字:小姐。

他不舍得錢,最重要的是他聽老一輩人的勸——那些女人身上有花柳病,如今又帶愛愛「該死」病……尋花問柳惹病上身,名聲不好,「小弟」能爛個透……

所以,他是成功人士曾享過「齊人」之福,除了陸小紅、矯麗娜,還真未上過第三個女人的床。應當說,陳大鏟在別的方麵幾乎不走正道,唯獨在這方麵是自律的,沒全壞透!

陳大鏟坐起。找女人路不通,還是訓狗逗貓吧。他扌莫下身邊的貓,望一下蹲在地下的狗——這貓狗在新房,如今變村長辦公室,那時就養的,現回舊宅,貓狗自然就跟來了。

他猴精,早有預案,貓狗和他一樣必須是「公的」。貓三狗四就下一窩崽,難道開貓狗工廠嗎?

小黑貓黑中帶白,他起名小花;狗是黃色的,身材適中,是典型的農村土狗,他起名「忠臣」,或叫小黃,不管叫忠臣或小黃,它都搖尾巴。他不喜歡城裡人養的什麼京巴,小狐狸……之類狗,認為那是花裡胡哨的,難養又不實在。他養的小黃,能看門,十天八天不餵,能自己出去打食,回來繼續鎮守老宅,所以起名「忠臣」。

陳大鏟聰明,從小至今偏愛此道,是閒時打發時光的最好辦法。但有一樣,他讓貓上炕,冷時也可以進他被窩。可狗不行,俗話說,狗永遠改不了吃屎。遠的不說,六七十年代,哪家狗不吃主人的排泄物大便?

那時,正值「二兩糧」飢荒年代,人都吃不飽,剩飯渣渣,刷鍋水,先讓豬吃,狗是三等公民排在後,所以它吃不飽,隻能吃屎。現在生活逐漸好了,村裡幾乎大多數狗,都逐漸改掉這古老的狗的陋習,唯獨兩三家,其中有他家狗。他常出去打工,十天八日不回,所以還沒改掉這臭毛病,他認為狗吃大便,狗口臭,蹄子爬糞坑,常帶大便,因而不讓狗上炕。

他訓練貓狗有一套,無非是把玉米餅子捏成小圓球,做獎品……狗訓練得最為成功。他喊:「小黃,站起來,走兩圈。」

隻見狗乖乖地兩蹄挺住,上身抬起,像人一樣走了兩圈,怪可笑的。他訓練狗還有一絕,讓狗做文明狗。

農村土狗常見的毛病——從人背後偷襲,咬陌生人。告訴大家一個小秘密:即使如今,你到農村農舍去,聽汪汪叫的狗,是好狗,若狗不叫,你膽敢還往前走,狗必從後……那你肯定是個挨咬的貨!

陳大鏟認為這樣不好,咬壞人,得賠,有身份的人家,務必讓你領去村醫診所,打破傷風狗針。因此他費好大功夫,才把狗訓練出來。現在他家的狗,來生人隻汪汪叫,提示主人,後退,從不背後傷人。

他下地,把貓放在狗背上,象走村穿巷耍猴的,做雜耍。狗很配合給力,就是貓沒耐性,也是他訓練不成功之處,隻停十秒八秒,就一躍,竄到炕上。整了三四回,他覺得不好玩,就把貓抱起來,上炕躺下,那就逗貓玩吧。

雨還在下,放在牆角的臉盆已接了半盆水,嘀噠聲還在,濺起小小的浪花。

他讓貓做各種搞笑動作,還叫貓貼臉……可能貓沒耐性,也可能他使勁大了,弄痛了貓,貓恢復野性,一爪子把他的臉撓開了花……他氣得大罵,「什麼破貓!」光著腳,手握貓,走幾步,踹開外屋門,把貓扔到水汪汪的院中,「奸臣!」

他手一揮,對小黃命令道:「攆……」狗頓時滿院攆開貓。貓豈是等閒之輩,一躍兩躍,嗖的一聲,跳上牆,後無影無蹤。

他抹一把臉上的血,想起老媽在世時囑托,「大發兒啊,貓是奸臣,貓愛串門子,好吃懶作,嫌貧慕榮……除非家中老鼠太多……」

是奸臣,媽說的對。陳大鏟順手撿半塊磚,彎月要把貓洞堵上。貓洞是在外門門邊,或門牆邊,專留給貓進出的通道。農村蓋房,早先木匠瓦匠都懂這規矩,不留貓洞那你活乾得不好,房主是不會滿意的。

貓捉鼠鎮鼠是能手,愛串鄰居家討口吃的也是真的,貓有一樣缺點,在人看來如此,也可能是它本性使然,若出去串門子散步,主人叫它,它是絕不回頭的,而狗則相反,主人叫必回頭,甚至搖著尾巴跑回來……可貓未必是奸臣,但它得罪了陳大鏟可不行,他未處死它,已是法外開恩,從此它注定是一隻流浪貓。可憐,但願貓——小花,能有好心人家收留它……

陳大鏟對狗下了第二道命令:「它——小花回來,你就攆跑它,不讓它進家,你聽懂就叫兩聲?」

狗最通人性,抬頭「汪、汪。」還真回了兩下。

太陽出來了,天終於放晴。

陳大鏟把打天下的大鏟和泥抹子,還有零星工具,塞進自行車前小鐵筐中。他騎的是山東產的原叫「大國防」,現改進第二代叫「金鹿」牌自行車,這車是腳閘的,往前走行進,往後踩閘車,優點多。不像鞍山產的白雲牌,大連產的前進……用兩塊皮子,手握閘閘車,磨皮子,磨圈,不靠譜兒,把嘎嘎新的圈,磨得暗淡無光。

路不算遠,十幾裡路,一撒歡兒就到。十多天,鬧雨,工地工友見了他「大發師傅好」,彼此蠻熱情。

現在蓋樓,壘紅磚的磚混樓有,但導製的框架樓逐漸多了起來,這難不倒陳大鏟。論壘磚,他的綽號兒叫陳大鏟……論抹灰,他也絕對是一把好手。

今天是為框架樓內抹大砂灰,他見帶班班長,也姓陳,算是一家人,吩咐手下小工,沙子與水泥比例是3:15,小工按比例在攪拌機,或鋼板上下料……

陳大鏟狗改不了吃屎犯賤,湊到班長跟前,「老弟呀,不能建議領導把這比例改成3:1,這諾大的樓得省多少水泥,換算成多少錢,省下來給工人搞點兒福利中不中?」

班長小陳客氣。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它是市郊大名鼎鼎的陳大鏟,雖犯過錯,但活兒漂亮,上至領導,下至師傅……仍然用他,從未貶低他。他說:「陳兄,你脖子上得過怪瘤子,是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你原先偷工減料摔了跟頭,怎還不知黃豆腥?」

陳大鏟臉一陣紅一陣白,支吾說:「好老弟,算我未說,你得替俺保密……」小陳拍了他一下肩,放心吧,咱倆都姓陳,自從你來了,咱班添生力軍,工程質量上乘……我還指望你老兄出菜呢。」

二人說完嗬嗬一笑,都領小工抹灰兒去了,陳大鏟今天活兒乾的更漂亮,算是對班長陳老弟的報答和回應。

又過五六天,抹灰活暫停,他是多麵手,奉命支援鋼筋組彎鋼筋成型。此地離工棚近,隱約聽見李經理等公司頭頭討論如何完稅問題,這次他可不敢亂參言了。

過了不到一個小時,李經理出工棚,他見陳大鏟在現場,知道他肯定聽到點什麼,猛聽李經理喊:「陳大鏟,你過來……」

「來了。」他慢慢踱過去。他嚇了一跳,這工地從未有人叫他外號兒,看來壞名聲傳的快,保不住這次飯碗砸了……

「談談你對稅收的看法,你也當過頭頭兒,你不說實話,我立馬開除你!」李經理嚴肅的說。

「俺是犯過錯的人。」他支吾說。李經理仍板著麵孔,「不說實話是嗎?現在拿你的大鏟立馬滾蛋!」陳大鏟嚇壞了,腿有點哆嗦,忙急急地說:「別,別,經理,俺說實話,你就不開除俺?」

「可以考慮……」李道。

「俺也不知道說的對不對,俺感覺現在80%以上企業或多或少都偷稅漏稅。」陳大鏟聲音低說。

「這是實話,社會都這麼傳……但咱企業是注冊的,不能違法。你以前犯過錯,肯定有經驗教訓,你現在給公司出個主意,提對了,馬上有賞。」李經理有了笑麵。

陳大鏟眼珠子一轉,真心說:「俺琢磨現在稅務政策多,有點兒看不過來,政府不讓走邪路,俺想公司應請一個相當懂稅務政策的老會計,或者請稅務家屬的會計……合理避稅。」

「好個陳大鏟,有點意思,和我們幾個議論的一樣……」李經理誇他說。

「那你不開除俺了吧?」陳大鏟不放心,仍追問。

「開除?我是考驗你……如今你說實話,還幫公司出好主意,賞!根據你們工段長提議,我現在決定:三天後你升任二班班長,小陳調一班班長,原一班班長另有任用。你工資在原基礎上每天增加50元帶班費。」李經理鄭重宣布。

不罰還獎,升職又加錢,陳大鏟做夢也沒想到。忙說:「謝經理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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