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薄(1 / 2)
容娡的熱症分明已經退去,體溫也早已恢復正常,謝玹卻無端覺得她的唇很熱。柔軟的唇瓣猶如滾燙的香膏,灼燒著他的麵頰與她的唇相觸的那一小塊兒皮膚。熱度如同潑了油的大火,極快地蔓延開,幾乎要將他整個人裹挾著吞並、燃燒。
意識到是她的唇貼到他的臉上時,謝玹一時僵硬地怔住,竟沒有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不曾及時躲開。
容娡清淺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肌膚,微微發癢。
陌生而奇異的觸感令他渾身不自在。謝玹瞳孔微縮,猛地回過神,捂著麵頰站起身。
他的長發如淩亂的潑墨,隨著主人起身的動作不安地晃動幾下,隨後披在他肩頭的白衣上。
謝玹驚疑未定,望著沉沉安睡的容娡,麵上浮現出一絲無措的空白。
謝氏家訓於男女之事上向來古板嚴苛,認為若不能控製□□,何以成大業。
族中曾有年輕子弟放浪不羈,私養通房,被發現後險些被鞭笞至殘。
謝玹作為家族標榜,又參禪以常年修身養性,更是恪守此道,不近女色。
他從未同女子這般親近過——甚至在遇見容娡之前,從未有女子能近得了他的身。
但謝玹知道,方才她的唇印在他臉上的舉動,叫做口勿。
是獨屬於親密關係之間的舉動。
但,他與她這一口勿是出於意外。
謝玹捂著麵頰,垂眸望著安穩沉睡的容娡。視線掃過她微張的紅潤唇瓣,麵色沉冷,忽地意識到事情有些棘手。
容娡方才未必清醒,她動唇或許隻是睡夢中的囈語。
而清醒的他被沉在睡夢裡的她親口勿,如此這般,算不算他輕薄了容娡?
謝玹感覺麵頰上好像燒了一團火,燒的他有些無地自容,一向清冷從容的麵龐此時麵紅耳赤。
這種從未出現過的、無法應對自如的情況,令他有幾分心慌意亂。
他無法靜心思索,僵硬地站立著。
他當真未曾想到她的唇會那麼湊巧的印在他的臉上,更不曾對她有過綺念。
或者說,方才應算是主動偏頭湊過來的容娡輕薄了他?
謝玹不知此事該如何判定,從未有過前例的經歷更是讓他分毫不知判定的準則。
滿室皆是容娡身上那陣特有的甜香,順著呼吸鑽入他的鼻息,灼燒著他的思緒,再滾燙著自他的鼻息呼出。
他有些無法掌控自己的思緒,更無法控製自己的心跳。
他的心跳從未有過的亂,也從未有過的快。
僵硬地站立許久,謝玹慢慢放下捂臉的手,眼底沉澱出幾分清明。
榻上的容娡呢喃兩聲,輕輕動了動身體,被衾隨著她的動作拱了拱,小小的一團,有些嬌憨。
謝玹看向她,心中後知後覺地浮現出一絲猜疑。
月光岑冷,燭火微晃,他的臉淹沒在陰影中,眼眸在搖曳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謝玹若有所思,走到床榻旁,垂下眼簾,盯著她恬靜的睡容看了一陣,試探著低喚:「容娡?」
於此同時,他的手在黑暗的遮掩下,悄然無聲地探向容娡,虎口正對著她細嫩脆弱的脖頸。
容娡毫無反應,一動不動,鼻息清淺。
謝玹觀察片刻,二指並攏,試了試她的脈搏。
她的脈搏平穩,鼻息也平緩而有規律,確實是陷入沉睡。
看來方才那一口勿,的確是容娡無意識之下的事出意外,而不是她的有心之舉。
謝玹收回手,看向躍動的燭火,不知怎地,忽地想到話本寫到的妖女輕浮勾|引書生時那個露骨的親口勿,向來沉靜如水的麵容上出現幾分輕微而復雜的波動。
他在容娡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奪去了她的口勿。
他沒有恪守君子端方,對她做出輕浮之事。
……
謝玹薄唇微抿。
他輕薄了容娡。
—
發熱症的最初幾日,容娡感覺自己好似被浸泡在熱水裡。
她四肢無力,眼皮沉重,被熱氣蒸的想哭,耳中也如同灌入了熱水一般,聽不清聲音,隻能聽到嗡鳴混亂的動靜。
她能感覺到身邊來過許多人,那些人來去匆匆,喧囂吵嚷,令她本就滾燙發脹的腦袋更為酸痛。
容娡燒的昏昏沉沉,分辨不出白天黑夜,隻知道喧囂聲盡數散去時,她的額上會覆上幾絲涼意,涼意沿著血脈絲縷蔓延,將她四肢百骸中燒灼的滾燙驅散許多。
她忍不住朝那絲涼意靠近,任性地纏著他,像是回到了孩童時肆意妄為的年紀,胡言亂語。
熱意反反復復,不知過了多久,容娡的意識漸漸清醒了一些,雖仍有幾分昏沉,但能分辨出守在她身邊的人是謝玹。
熱症令她嗜睡而渾噩,也令她傷口的愈合更為艱難。
偶爾容娡被痛醒,輾轉難眠,謝玹會為她念話本。
她聽著他如浸霜雪的清沉嗓音,說不清心中是何種滋味,隱約記得是有些酸澀的慶幸。
第四日,這幾日如同泡在熱水中的容娡,終於被撈出。
她渾身的經脈、骨頭像是被大力拆下又裝上,不受她控製般酸脹疼痛。
藥湯中有助眠的草藥,容娡雖然意識清醒,但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隻得努力動了動唇,試圖喚來謝玹。
迷蒙間,她感覺到謝玹走到她跟前。
他問她,說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