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朱雀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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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堆篝火在野地裡熊熊燃起,成千上萬地鋪攤開去,似乎能把黑夜也映作白天。

軍士們圍坐在篝火旁,造飯歇息,無人喧鬧。

「三日縮作兩日,這般趕路,說話也懶了。」曹讓在各處營地轉了轉,頗有感慨地對一旁的謝臻笑道。

謝臻聞言莞爾。話雖如此,他這幾日跟隨著,所見所聞,顧氏治軍嚴明之名果真名不虛傳。他望向遠方,黑夜裡,什麼也看不清,心裡卻知曉再走不到百裡,就能看到京城了。

「待打過這次,爺爺定要睡他個三天兩夜!」這時,餘慶走過來,壓下一個哈欠,賭咒般道。

曹讓轉頭看到他,訝然,「你不在將軍帳中,來此作甚?」

餘慶沒好氣,哼哼道:「被支走了。」

謝臻眉梢微揚,望向不遠處一個小小的營帳,隻見兩名衛士立在門口,一個布衣打扮中年人正掀開帳門入內。

「那是……」曹讓覺得那身影麵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餘慶卻看看謝臻,笑笑,「誰知道。」

帳中燈火微動,映在來人麵容謙恭的臉上,更顯昏黃。

「見過公子。」他麵色和順,向端坐案前的顧昀長揖一禮。

顧昀看著他,麵色沉靜,沒有接話。

何萬不以為忤,開門見山道:「公主得知公子回京,欣喜萬分,命小人迎候在此。」

顧昀唇邊浮起一抹冷笑,淡淡道:「母親可有話?」

何萬微笑:「公主言,公子救得京城乃無上之功,特遣小人前來相賀。」

顧昀聞言,無所表示。

何萬道:「公主還命小人將此物交與公子。」說著,遞上一隻木盒,打開,置於顧昀麵前。

顧昀視去,盒中,一截鑲著寶石金扣的皮帶映入眼中,似乎已多年無人動過,皮質有些黴跡,飾物也已經暗啞無光。

一股莫名的預感悠然而發,顧昀看向何萬。

何萬正容,緩緩道:「此乃十年前,先公出事時所用的韁繩。」

顧昀心中一驚。

何萬麵色平和,道:「此帶乃先公返朝時,先帝所賜,少府打製,精美絕倫。先公那日馳騁,坐騎突然癲狂,韁繩斷裂,先公是以摔下。」

顧昀盯著那韁繩,片刻,緩緩拿起。

隻見斷口正是兩韁的交叉處,固定的金飾已經扭曲,卻仍能看清鉚接處平整的切口。

何萬道:「公子亦知曉,少府所造之物,以工藝精絕聞名,這般斷口,非人工不可為。當年先公出事之後,先帝以瀆職之罪將在場從人全數處死,卻隻字不提韁繩之事,若非公主暗中打通關節,此物亦已被焚毀。」

顧昀目光深沉糾雜,好一會,把韁繩放回木盒,移開視線。

「母親要我如何?」他深吸口氣,道。

何萬微笑,「公子回師京城時,並無陛下詔令,雖救國立功,豈知陛下心中無所芥蒂?古來功高蓋世者,或為魚肉,或為梟雄;而如今棋局盡在公子手中,怎麼走,全憑公子決斷。公主還要小人告知公子一句話,」他聲音清晰,「先帝與先公,當年亦有君臣同榻的情義呢。」

顧昀看著他,風從大帳外吹來,燭火在他臉上投下一片搖曳的陰翳。

曹讓走到帳前時,看見顧昀站在帳外,背對著這邊,似乎正望著遠方的夜色出神。

「將軍。」他走上前去,一禮。

顧昀轉過頭來。

「拔營時辰已到。」曹讓說。

顧昀卻沒有答話,雙眸深黝,火光中,似有什麼在那目中泛起。

「將軍?」曹讓微訝。

顧昀轉開眼睛,頷首,「鳴角吧。」說罷,轉身朝帳內走去。

號角聲在夜空中低低響起,將官大聲催促,軍士忙將篝火熄滅,收拾行囊準備列隊。

「上馬上馬!「餘慶吆喝著,飛身跳上馬背。

謝臻亦從地上起來,拂拂身上的草葉,就著路旁的大勢上馬。

軍士們很快收拾妥當,在號角的催促下,點起火把,列隊重新上路。夜裡寒氣重,離了篝火,人人不禁跺腳,伍長們不斷鼓勁,讓他們走快些好驅寒。

步伐聲急急,伴著火把的光照在原野中鋪開去。路旁村莊的幾戶人家被驚動,打開窗來查看,見到密密麻麻的軍士走過,嚇得趕緊闔起。

顧昀雙目直視前方,馬背顛簸,身上鐵甲的鱗片細細撞動。

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身影,顧昀轉頭,卻見謝臻稍稍落後,正與他並進。

「我說過將軍此番甚險。」謝臻望著前麵,淡淡道,聲音不遠不近,正好傳入顧昀耳中。

顧昀看著他,片刻,唇邊浮起一絲冷笑,「既如此,使君跟來做甚?」

謝臻看他一眼,神色澹然,片刻,亦笑笑。

「你若護不得她,我來。」他低聲道,說罷,輕叱一聲,縱馬朝前方奔去。

太陽出來,漸漸升高。空中漂浮的薄霧漸漸被光照沖淡,多日的陰霾之後,竟又是一個晴天。

京城之中,卻沒了往日晨早的熱鬧。大街上,人影蕭索,平日裡趕早忙碌的販夫走卒仿佛全不見了;即便是正值圩日,東市裡亦一片冷清。

馬蹄聲從大街上傳來,時而可見到成隊的戍衛軍士持著兵器走過。

皇帝剛恢復朝會,鮮卑突襲的消息就不脛而走,一夜間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雖然京兆府連番出榜安民,可街上時而匆匆奔走而過的軍士和戒嚴的城門卻又教人放心不得。

據說夜裡,有人曾登上京城中最高的樟山向北眺望,看到了雉芒關上的燃起的烽火。

樂安宮中,宮人們或侍立,或給堂上的端坐的妃嬪們奉上茶點,無一例外地揣著小心,走路也不敢大聲。

上首,太後正襟危坐,緩緩抿下一口茶湯。

她的視線在眾人之中微微掃過。妃嬪們端坐著,卻目光閃爍,一個個閉口不語。相比起來,皇後竇氏卻淡定得多,眼眸微垂,一貫麵色無波。

太後將茶盞放在案上,抬眼,麵容之間不掩疲憊。

「陛下今晨可安好?」她緩緩開口道。

皇後抬眼,在座上欠身,答道:「妾今晨往紫微宮中時,陛下已早起,氣色較昨日已大有改善。」

「哦?」太後看她一眼,片刻,問,「如今專司紫微宮的太醫是何人?」

皇後道:「是太醫署袁醫正。」

太後頷首,收回目光。

「陛下身體方愈,又為國事操勞。後宮之中,皇後更當盡心,勿使陛下添憂。」她說。

竇皇後一禮,「敬諾。」

太後轉向一旁的內侍,吩咐道:「袁醫正醫術精進,服侍天子功不可沒。從我庫中賜他彩帛三十匹並黃金十斤。」

內侍聞言,忙一禮,「敬諾。」

「爾等回去吧。」太後揉揉太陽穴,對嬪妃們淡淡道。

眾人麵麵相覷,各有驚疑不安。

小竇夫人忍不住,正要開口,袖上卻被一扯。抬眼,竇皇後目光斜來,麵上的神色卻是平靜。

「妾等遵命。」隻見竇皇後向太後一禮,聲音溫和。

「姊姊。」才出宮門,小竇夫人腳步匆匆地跟上竇皇後,看著她,語帶埋怨,「姊姊方才怎不出聲?」

竇皇後看看她,麵容仍鎮定。「出聲?」她由侍婢攙著,一邊緩行一邊悠悠道,「太後昨日苦勸陛下整整一日無果,我等今日若來太後跟前哭上一場,豈不惹她惱怒?」

小竇夫人語塞。

鮮卑攻雉芒關,猶如一聲驚雷炸在京城頭頂。據聞雉芒關下,來襲的胡人聚得密密麻麻,足有二三十萬。事急如火燒眉毛,昨日的朝會上,丞相領百官向皇帝奏議離京避險。皇帝卻不肯,以「天子守國門」駁回。

太後聞訊大驚,即刻趕往紫微宮中,與丞相一起相勸。

皇帝執意不改,隻說會將太後與皇嗣送離,自己卻要留在京城。太後又急又怒,幾乎暈厥。

事情傳開,在後宮的女人們之中說起,更是風聲鶴唳。

小竇夫人絕望地望著竇皇後,麵色灰敗,手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指尖冰涼,「陛下……陛下難道要我等留在宮中等死?」

「胡說什麼!」竇皇後聞言,忙瞪她一眼,低斥道。

王宓走入紫微宮中時,皇帝已經從宣政殿回來了。

寢殿之中,宮人們進進出出,忙碌而有條不紊。皇帝已經寬下朝服,閉眼靠在軟榻上,旁邊幾隻銅盆裡,炭火正紅。

「皇兄。」王宓從宮人手中接過一碗補羹,朝皇帝走過去。「起來用羹吧。」王宓在榻旁坐下,輕聲道。

皇帝卻無所動靜,片刻,抬抬手。

王宓依他,將羹碗放在麵前案上。

隻聽一聲長長的呼吸從月匈腔中傳出,過了會,皇帝睜開眼睛。

「什麼時辰了?」他問一旁的徐成。

徐成笑笑,「陛下午時下朝,現下才過了一刻。」

皇帝頷首。

聽著她們說話,王宓抬眼朝殿內瞅去,卻隻見都是些平常服侍的宮人。

「教閒人出去,朕清靜清靜。」皇帝調整一下臥姿,吩咐道。

徐成應了聲,正要去傳命,忽聞皇帝又道:「這些火盆也撤走。」徐成一愣,忙道:「陛下身體新愈,如今天寒,若著了涼……」

「朕沒那麼嬌貴。」皇帝淡淡道,閉上眼睛,「撤走。」

徐成隻得應下一聲,為皇帝再添上一層錦衾,讓宮人將火盆移開。

四周的空氣驟然冷了下來。

王宓看看退出殿外的眾人,又看看閉目養神的皇帝,片刻,小聲道:「武威侯夫人可還在宮中?」

皇帝答了聲,「嗯。」

果不其然。

「皇兄該早放她回去。」王宓道,「畢竟是臣婦,被人知曉總不好。」

皇帝睜開眼睛,睨向她,冷笑道:「哦?阿宓也知她是臣婦,當初將她帶來的是朕麼?」

王宓紅了臉,囁嚅道:「我那時也是想救皇兄……」

皇帝輕哼一聲,轉回頭去。

「武威侯夫人去的是甘棠殿,何人敢多言。」隻聽他道。

王宓怔了怔,倏而了然。她自知說不過皇帝,看著他的臉色,閉口不語。

「阿宓來看朕,就為問武威侯夫人?」沉默了一會,忽然聞得皇帝又道。

王宓訕然,自己心裡想什麼,總躲不過他。

「不知雉芒關如何了?」她問皇帝。

皇帝看看她,麵帶揶揄,「怎麼?信不過朕的騎郎將?」

「不是。」王宓看著他,卻再無玩笑心思。她麵上帶著些不自在,片刻,低低道:「皇兄身係天下萬世,若各郡救兵不及趕來可如何是好?不若退一步,也是至善之舉。」

皇帝聞言,笑意凝在唇邊,「母後教你說的?」

王宓忙搖頭,「是阿宓自己想的。」她望著皇帝,目光懇切,「皇兄,丈夫能屈能伸,何苦固執一時?」

「固執?」皇帝笑了起來。

他長長地呼吸一口氣,枕著軟褥,望著上方,「阿宓可知京城與鮮卑之間,隔了幾州幾郡?」

王宓想了想,道:「相隔三州三十九郡。」

皇帝低低道:「鮮卑自大司馬而破,諸部零落,聚得三十萬騎亦是遊散之勇,又怎做到長驅直入而未見烽火?」

王宓心中倏而一沉。天下堪輿,她也大致了解,京城北方諸州郡,各有駐防,鮮卑要無聲無息地兵臨城下,確是不可能。

她睜大眼睛,「莫非……」

皇帝唇邊浮起冷笑,「濟北國雖偏僻,卻北接胡地,南臨京畿,濟北王打的好主意!」

王宓麵色發白,手中沁出一陣冷汗。濟北王,文皇帝時始封,乃當今所存諸王國中資歷最老的。一個濟北王,一個濮陽王,都是宗室皇親,也都同時向他們插來一刀。

「阿宓。」皇帝眯起眼睛,聲音虛空,「朕已將天下權貴都得罪遍了,若不固執,還能躲到何處?」

王宓怔怔望著他,咬著唇,久久不語。

安車走走停停,一會似穿過宮道,一會又似走過開闊的地麵,許久,才慢慢停下。

「請夫人下車。」宮人在外麵低聲道。

馥之答應一聲。

未幾車幃掀開,宮人微微低頭,將馥之攙下安車。

抬眼望去,隻見一處宮室佇立在麵前,屋簷似是新修過不久,整潔玲瓏。

「姚美人就在宮中。」宮人對馥之道。

馥之頷首,隨她入內。

庭院之中,卻是有些冷清,待上堂時,出來迎接的卻是姚嫣的乳母。

姚嫣與馥之自幼長在潁川,乳母對馥之自不陌生。見到她來,乳母滿是倦色的臉上露出笑意,忙上前行禮。

「阿姆不必多禮。」馥之攙起她,向四周看看,問,「美人何在?」

乳母抬頭,眉間掠過一絲黯色,輕嘆道:「就在寢中。」說罷,領著馥之朝屋內走去。

到得室前,沒走幾步,忽然聞得低泣的聲音。

馥之訝然看向乳母。

乳母眼眶一紅,低聲道:「美人自那日出來,便隻這般哭泣,一會兒說有人害她,一會兒又說要回家。」

馥之知曉掖庭是什麼去處,默然。

乳母拭拭眼角,道:「夫人且稍候。」說罷,推門入內。

馥之留在門外,隻聽著些細語聲。

「教她走!教她走!」未幾,一聲沙啞的叫喊聲驀然響起,「我誰也不見!誰也不見!」

乳母出來,看向馥之,滿臉尷尬,「美人心緒不寧,隻恐……」

馥之望望光照黯淡的室中,片刻,微微頷首。

皇帝答應讓馥之來探望姚嫣,如今姚嫣誰也不肯見,接馥之的宮侍卻遲遲未到。

乳母過意不去,讓宮人收拾出一間廂房來,請馥之入內暫歇。

馥之這兩日來時時提著一顆心,不曾好好休息過,乳母這番好意倒是正好。甘棠殿中宮人不多,甚為清靜,馥之靠在一方軟榻上,閉起眼睛,沒多久便漸漸睡了過去。

夢中亦不甚安寧。

馥之先是見到顧昀,一喜,忙上前拉他的手,想問他何時回來。顧昀看著她不語,神思一晃,那臉卻又變作姚虔。身後有人跟她說著話,道是鮮卑人來了,馥之似醒過神,忙問他顧峻在雉芒關可有消息,又想托人給大司馬夫人和戚氏送信……

混沌中,一陣嘈雜聲隱隱傳來,將馥之吵醒。

她心中一驚,忙從榻上起來。

窗上透來的天光已經暗了許多,馥之打開門,卻見庭中,幾名宮人正抱頭痛苦,外麵,男人的嗬斥聲隱隱傳來。

馥之走出去,堂前,乳母一邊低頭抹著淚,一邊攙著一名衣飾素淨的女子,那樣貌,正是姚嫣。

「夫人!」乳母看到她,如同看到救星,忙上前來。

「出了甚事?」馥之問她。

乳母抽泣不斷,道:「雉芒關要不保了,陛下令宮衛將後宮中人送離,美人無嗣,卻走不得……夫人,夫人快幫著想想辦法才好!」

馥之吃驚,看向姚嫣。

姚嫣也看著她,一動不動,神色平靜異常。她的容顏消瘦而蒼白,顯得兩隻眼睛愈加大了,黑黑的雙眸盯著她,帶著毫不掩飾地嘲諷。

外麵又傳來一聲哀號,馥之望去,卻是宮道上,一名宮人想跟著主人離開,被衛士拽離,摔在了地上。

馥之快步下階,走到宮門前。

宮道上已擠滿了人。中間,車馬轔轔,兩旁由衛士護著,不斷地將要跟來的宮人和妃嬪推搡開去,哀求聲和哭泣聲交雜一片。

馥之不忍再看,心中亦升起些隱隱的恐懼。

「可覺得有趣?」一個幽幽的聲音冷不丁在身後響起。

馥之回頭,卻見姚嫣不知何時跟了過來。

她看也不看馥之,卻望著宮道上的眾人,神色似看戲般悠然,「平日裡無論何等架勢,死到臨頭亦是一樣的嘴臉呢。」

馥之怔了怔。

姚嫣卻笑,深眸明亮,聲音低低,「看好了,我姚嫣不求人不求神,若這次得幸免,此後必再無階下之辱。」

馥之正欲開口,這時,忽然聽一聲叫喚傳來,「侯夫人!」望去,卻是方才送自己來的紫微宮侍。他小步跑著過來,氣喘籲籲,「請夫人隨小人回去!」

馥之問:「何事?」

宮侍卻不回答,隻催促道:「車就在附近,進來不得,請夫人隨小人前往!」

他正說著,裡麵的乳母已經聞聲走了出來。她看見那宮侍,眼睛一亮,忙抓住馥之的手,「夫人可是要去見陛下?可萬萬要為美人求情……」

宮侍卻不容她說完,轉身要引馥之出去。

馥之思忖著那邊怕又是急事,不敢耽擱,略略安撫乳母,跟著宮侍走開。宮道上擁擠,馥之行得兩步,轉回頭去。姚嫣仍立在宮門處,看著這邊,雙目沉靜,未幾,那張臉被人群擋去,再不見蹤影。

安車一路匆匆,駛了好遠,那些哭泣聲似乎還能隱約聽到。

馥之坐在車中,思及方才那些人臉上絕望的神情,隻覺心也隨著車子顛簸,忐忑不定。自己雖不是那些妃嬪宮人,如今卻也深陷這皇宮之中,與她們處境無異。一旦城破,皇宮必是首沖之地,若真有那時……馥之幾乎不敢再想下去,手下意識地撫向腹部,隻覺心底一陣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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