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獄〔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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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市裡!你把我送回去我給你二百,你要是送不回去你給我二百,行嗎?」蔣門神第一陣敗了下來,但他還是想嚇唬嚇唬老五,挽回點兒麵子。

「上車!」桀驁不遜的老五又說出了這簡短有力的兩個字。

這部人力車在zj縣停了不到二十分鍾,又回市區了。第二天中午,老五把蔣門神送到了昨天早上上車的地方。據說這時的老五,停下以後就趴在了車把上,一句話都說不出,吐了一地酸水。

「你他媽的真有剛兒!二百塊,拿著!」蔣門神願賭服輸,由衷地敬佩強驢老五。

已經沒力氣說話的老五接過了二百塊錢。

「兄弟,我還想去趟廣州,你還能去嗎?」蔣門神還不忘再將老五一軍。

「……上車!」趴在車把上的老五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雖然已經沒力氣了,但這倆字說得還是堅定而決絕。「……我過幾天再去,到時候再聯係你!」蔣門神嚇死了,昨天張嶽找他辦事他還沒辦呢,非挨罵不可。他算是知道了,老五可是真敢去廣州。這可能是強驢蔣門神唯一的一次承認有人比他還倔。據說後來老五蹬著「板的」在大街上又看見了蔣門神好幾次,每次見到蔣門神總不忘調侃上幾句。「哎呀,大哥,還認識我不?」老五每次都是一臉壞笑。

「啊……認識認識。」

「那你啥時候去廣州啊?」

「過幾天!過幾天去!」蔣門神一見到老五就低著頭趕緊走。

「那你還去zj縣嗎?」老五蹬著板車追著問。

「啊……最近……暫時不去了。」蔣門神灰溜溜。

「那你去的時候千萬別忘了聯係兄弟啊!」老五揚揚得意地蹬著車遠去了,看那架勢像是一個凱旋的將軍。

四、人在旅途

「張嶽,你們剛才乾什麼去了?」小北京八卦完蔣門神的年齡後,趙紅兵忍不住問了一句,他也看到了富貴袖口上的血。

「公司的事兒,有筆錢富貴和表哥他倆收不回來,欠錢那小子太氣人。」

「還有人敢氣你呢?」李四笑著說。的確,張嶽近兩三年收賬用武力的時候已經不多了,欠錢的人一聽到張嶽的名頭就已經怕了。

「他以為他是勾瘋子的小舅子,我們就不敢動他了。」

勾瘋子跟趙紅兵差不多年齡,早在五年前就已經成名,當時和趙紅兵、李老棍子等人齊名。他最大的本錢就是經鑒定他有精神病證,在別人看來,那張精神病鑒定證明就是個殺人不償命的執照。大家都覺得這人平時挺正常,隻是一到真的犯了事兒他就會說他有精神病。坊間都流傳他的精神病證其實是花錢買來的。勾瘋子是否真的有精神病無法考證,但他打架時的確是很瘋,這毋庸置疑。勾瘋子當時給離火車站約一公裡的賣淫一條街看場子,手下還有十來個兄弟,全跟著他混飯吃,而且個個都以他們的老大是精神病為榮。

「那你動他沒有?」趙紅兵追問。

「我剛才見到他的時候,他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說氣人不?他還找來了勾瘋子的幾個小兄弟,拿著幾把破刀,刀都拿不穩還想嚇唬富貴和表哥。他們這麼欺負人,那我隻能動手了。」

「……你不會真要了他命吧!」小北京可知道張嶽是個什麼人,聽張嶽說完嚇得夠戧。

「要了他的命,誰給我錢啊?我隻是讓富貴戳了他的嘴兩刀。他那破嘴說出來的話太不中聽。」張嶽輕描淡寫地說。

張嶽這句話,別人都認為沒什麼,大家早就習慣了張嶽這樣的生活,但卻把趙紅兵嚇了一跳。趙紅兵想不到張嶽如今已是如此的嗜血,而且完全是為了錢而嗜血。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趙紅兵對張嶽說,他是真怕張嶽越走越遠。趙紅兵在獄中看了四年《道德經》,出來後張口閉口就是這一套,也不管別人是不是聽得懂。

「我懂,嗬嗬。喝酒啊!」張嶽應該沒能了解趙紅兵這句話的含義,但他就是想快點兒岔開話題。

「喝酒吧!」趙紅兵也沒法深說。

當晚大家都喝得大醉。張嶽提議再像六年前一樣兄弟幾人拿著吉他去六中操場邊彈邊唱,找一下舊日的感覺,大家欣然應允。二狗幫忙回家拿了吉他來到六中操場的時候,大家都已經聚齊,正在大聲地聊著天。

「張嶽,你小子什麼時候結婚啊?以前你說你沒錢,後來你有錢了你又說等紅兵出獄。現在紅兵出獄了,你總該結婚了吧!人家李洋也二十四了。」費四說。

「結,馬上結還不行嗎?我真納悶你急什麼。我和李洋就是在六中認識的,還是通過紅兵和高歡認識的呢……」張嶽也有點兒喝多了。別人酒喝得越多臉越紅,張嶽卻是越喝臉越白。據說,越喝酒臉越白的人,都有幾分殺氣。

「二狗把吉他拿來了,咱們唱幾首歌吧!」小北京怕張嶽說下去觸動趙紅兵的傷心事。

「大偉先來一個吧!」趙紅兵說。

「好呀,那我就來個《人在旅途》。」孫大偉表演能力顯然一般,但是表演欲特強。

孫大偉開始唱歌的時候,二狗望了望天空,依然像六年前一樣無風有月,繁星滿天。空氣中,也彌漫著六年前那個深秋的氣息。家鄉的蒼穹亙古不變,但蒼穹下的趙紅兵他們,在過去的六年中,已變得太多。

從來不怨命運之錯/不怕旅途多坎坷/向著那夢中的地方去/錯了我也不悔過!

人生本來苦惱已多/再多一次又如何/若沒有分別痛苦時刻/你就不會珍惜我!

千山萬水腳下過/一縷情絲掙不脫/縱然此時候情如火/心裡話兒向誰說?

我不怕旅途孤單寂寞/隻要你也想念我/我不怕旅途孤單寂寞/隻要你也想念我!

孫大偉唱得不怎麼樣,但大家卻都十分投入,可能真正觸動大家的是歌詞。

六年前的這個季節,就在這片操場的看台之上,這群青春年少的人肆意揮灑著他們激揚的青春,以玩鬧的心態和鐵南的路偉在這裡大戰了一場。可如今,曾經的天之驕子張嶽出獄後以暴力手段為生,李四經營著賭場性質的電子遊戲廳,費四左手因為殘疾隻能提起一杯啤酒,曾榮立戰功的趙紅兵在監獄中苦苦熬過了四年剛剛出獄,李武依然在服刑。那天和路偉打架的七個人中,隻有小紀和孫大偉目前未留下殘疾未曾入獄或從事黑道活動。想起這些,他們怎麼能不欷歔不已。趙紅兵一定想起了六年前,他在這裡認識了他一生的最愛高歡,如今已即將嫁作他人婦。張嶽也一定想起了六年前他在這裡第一次拿刮刀捅人,到了今天,刀卻已成了張嶽吃飯的家夥。

《人在旅途》歌詞中唱的「錯了我也不悔過」,談何容易?他們怎能青春無悔?他們現在都在生命的旅途中,已經走錯的路不能重走一次。旅途的終點尚且未知,這群已經二十七八歲的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男人都到了該有心事的年紀了。

孫大偉唱完,大家都很安靜,一時沒人說話。

「我來唱一首吧!剛剛學會的,《水手》。」趙紅兵打破了沉寂。趙紅兵這些天裡為了趕上潮流,在最短的時間內認識了四大天王,每天除了看書就是彈吉他。二狗記得他那時還學會了《來生緣》、《瀟灑走一回》等流行歌曲。他不但唱得不錯而且吉他彈得極好,唯一的缺點就是總愛竄改歌詞。

「我用口哨幫你吹前奏。」費四說。20世紀90年代的混子口哨吹得都特別好,費四的口哨吹得最是清亮。「好!」

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像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年少的我喜歡一個人在海邊/卷起褲管光著腳丫踩在沙灘上。

總是幻想海洋的盡頭有另一個世界/總是以為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兒/總是一副弱不禁風孬種的樣子/在受人欺負的時候總是聽見水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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