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玉碎金消（1 / 2）
烈日「火鳳凰」作勢南飛，此時的慕雲軒宛如鎏上了一層厚厚的黃金，牆頭的座席上搭起了一排遮陽傘，案上重換新摘果子，官員們心裡都在奇怪這天氣到底算是暖冬還是酷暑，熱得人流汗。
新王江狄兒拉了拉汗漬的領子，拿起一瓣掰好的桔子送入口中，酸甜的汁液瞬間讓他倦意盡消。
城底下的比武來到最後關頭，觀看的人雖則無不月要酸背痛，飢腸轆轆，卻鮮少有人半途離開回家。據傳國王已經叫人預備下五十隻烤羊，兩百隻燒雞，一百多壇美酒，隻等比武收官，便著人派發，大宴眾人，與民同樂。
在場諸人神情亢奮，一邊等著開宴大口吃肉喝酒，一邊急欲知道這場比試究竟最後花落誰家，誰又能否抵得住青萍翁的十記絕招當上駙馬，成為新貴。
「崖城文牧山文公子。」宦官唱道：「驪山巨戟穀少穀主梅冠南。」
文牧山從慕雲軒一縱而下，這已經是他第四次自牆頭飛降。沒人覺得他這樣上上下下有失體統。作為國王的座上賓，他得到包括皇後在內的一眾妃嬪，及城中貴婦們的支持，甚至有的夫人暗地裡希望他不要當選，那麼自己家的女兒便有幾分結親的希望。試問誰不願意結交豪門，招得這樣高貴的女婿呢？
另一邊少穀主梅冠南優雅地撩起滾金線綠綢長襟，從繩子外瀟灑跨入。驪山巨戟穀梅家雖貴為一方望族，手裡掌握驪山棧道通行權，不管誰人欲往南麵與黑風嶺土族人商貿通賈，均需按梅家規矩交繳通關錢幣。
盡管富可敵國，卻沒能在新國王處獲得一個座席。皆因巨戟穀並非澤城轄下，自設關以來便一直隸屬崖城。通關所得，也隻需上繳一小部分給崖城即可。梅家人持著山門險惡，又兼扼守要津，平時並不把澤城看在眼裡，就算澤城官派黑風嶺的人員，通關時也須留下買路錢，有時甚且態度更可惡，要價更高，否則一率不得出關。
這讓過往的澤城官差十分痛恨，每每從黑風嶺回城後無不上奏大加鞭撻抨擊。當初聖碌在位時就因常常咽不下這口惡氣，多次想要派兵將梅家連根拔起，把巨戟穀夷為平地。之所以最終沒有發兵：一是巨戟穀雖在澤城的版圖內，梅家卻歸崖城所管,他聖碌出師無名。二是想要拿下巨戟穀也非易事。驪山山脈是個奇特的所在，不但多高峰險壑且常年風雪飄揚，路滑難行，兼之梅家族中尚武弟子眾多，個個身手不俗，其中尤以當家人，梅冠南的父親梅鶴行最是讓人佩服。手底下的「飛雪落花掌」變化無窮，如幻如影，甚難對付。巨戟穀也持此自視頗高，梅冠南這次前來參加比武，事前便無派人通報，在城頭上落座的諸位大臣看來，簡直是對澤城的羞辱：與其說是來比武應招，不如說是耀武揚威來了。
江狄兒龍椅還未坐熱，對梅家尚無成見，他眯眼細瞧著梅冠南，心想：此子高高瘦瘦，削肩細月要，視之便如先天不足，能打到這一輪，他梅家傳下果真有兩下子。想到此處，不禁朝隼歌兒開口問道：「朝臣有女待字閨中的都有誰家？」
「回陛下。」隼歌兒說道：「微臣平時裡多與軍兵們為伍，對朝中眾臣公的家眷子弟知之不詳。」
「隼將軍怎麼比我還孤陋寡聞。不過我倒聽說隼將軍家的千金不但才貌出眾，且聰慧過人，文才武學不亞尋常男子，是也不是？」
「承陛下褒獎。家中小女生性玩頑，無甚耐心，事事淺嘗輒止，愚鈍笨拙，便是僥幸識得幾個大字與公主比起來也是天上地下之別，武功更是不值一提了。」 隼哥兒拭了拭額頭上的汗珠。新王突然提起自家小女，不知是福是禍，先搪塞過去再說？他動了動肩膀，新做的鎧甲戰袍沉重地發出鏘鏘聲，頓覺今兒得國王「偏愛」，僭越宰相近君陪席，或許不是一件好事。
「隼將軍過謙了，千金名聲在外，是件可喜之事。朕是覺得這梅家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不失為佳婿之選，卿家盡可掂量掂量。」
「謝陛下關愛，隻是犬女尚小，賤內私心，想多留她在身邊陪伴幾年，婚配之事還請陛下容後再議，微臣在此先行叩謝我王隆恩。」
「我的王，你瞧你把隼將軍嚇得，他家千金比顏兒還小三歲，怎麼就張羅著給人家招親了，莫非我王為了隼將軍家的「謝媒禮」不成？」
「哈哈哈，王後此言差矣，我也是愛惜這梅家公子，大老遠的跑來，總不能讓他空手而歸。要不這事就落在王後身上，看誰家閨女合適，給撮合撮合。」
「這倒是好差事，隻是還不知人家意下如何，他可是奔著我們顏兒來的。」王後聖氏笑道。
「顏兒真讓朕頭痛，鬼主意頻出…這梅家公子屬意如何，稍後我召他前來問問便知，如若非顏兒不可，便送他幾件宮中珍寶，打發他回去。」江狄兒拈了一小串葡萄給聖氏，又拈了一串給隼歌兒，儼然左肩右臂。
隼歌兒惶恐伸出雙手接住，說道：「我王思慮周詳，深謀遠慮，臣等遠所不及。」
「好了好了，愛卿也學他人滿嘴諂媚？你放心，朕也不舍得將我們隼將軍的女兒嫁到那極寒之地，受風雪之苦。」 江狄兒誠摯地看著隼歌兒說道。
隼歌兒心裡一寬，展顏笑道：「一切但聽陛下旨意。」
「現在就聽我的了？適才還「知之不詳」，也不知是真的知之不詳還是假的知之不詳？」江狄兒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