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是臣失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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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疾手快重重扶了一把,無語:「回神了。」

秦照照這才抬頭往周邊敷衍掃了一眼,入目所及全是守城士兵。

她突然側過身子靠在身後城牆上,渾身無力一樣右手撐在後邊,然後抬頭看天上的雲:「葉池,你知道前朝那個殉國的皇後嗎?」

葉池被問得意外,本來想說我沒事打聽那個做什麼,看見她臉色話語在嘴邊打了個轉,斟酌道:「我知道的你不也知道,前朝國將滅,她從皇宮城樓上跳下來了。」

秦照照身子沿著背後城牆滑下來,她蹲在一級台階上目光一直停在眼前方寸之地,輕輕:「我看過一本民間話本,裡麵說她是被皇帝騙進宮的,那人從來不愛她,後來她喪子失全家,心死之下尋死。」

葉池不知道她突然說這個乾什麼,無聲靠在另一邊城牆上。

「據說皇帝賜死她全家的罪名是謀逆。」

秦照照啞聲。

怪不得姒這個姓消失得徹頭徹尾,因為是謀逆這種罪名。

她似乎想哭,但沒哭出來。隻是蹲在那裡,縮成小小一團,顯得無助又悲傷。

葉池伸出手,在空中一停,快要觸碰到她肩頭的時候又慢慢收了回來,桃花眼裡是某種很復雜的情緒。

秦照照在那塊角落蹲了很久,思緒混亂直到聽見陣陣馬蹄踩踏的聲音。

與此同時薛明茶從另一邊上城牆,每一步抬腿都走得艱難。她仍然披著深色披風,臉纏紗布,額間有細微冷汗滲出,嘴唇發白。

兵臨城下。

秦照照撐著膝蓋一點點直起身子,往下看。

成千上萬黑壓壓的人頭擠在下麵,為首是迎風飄揚的戰旗,碩大「南羌」二字卷起又落下。

終於打過來了,戰爭一觸即發。

她沒問自己現在應該去哪裡,要做什麼,隻是迫切地想見姒鬱。

但不行。

秦照照定定神,一眼看見薛明茶。

對方在往靖門關內看,背後才是烏泱泱軍隊,她身上是和年齡截然不同的哀寂和蕭索,如暮年老人。

城樓下兩軍對峙,東胡無論在人數或是戰力上都占弱勢。

薛明茶轉過身,心裡想這是她守了那麼久的城。

所有城牆上士兵都已經經歷過很多場惡戰,不少人負傷,但血汙之下那雙眼睛仍然明亮。

他們都覺得薛明茶會誓死守城,所以做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準備。

秦照照被那種眼神弄得心裡一窒。

沒有糧草和後援,死守隻會讓他們無辜送死。

薛明茶閉上眼,用內力將話語傳到四麵八方,她聲音疲憊嘶啞。

「降書已遞,靖門關上下,係數歸順北玨。」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她喪失了所有力氣,身子一軟勉力支撐才不至於跪下去。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不敢置信去看他們的將領。

城樓下南羌軍隊馬上將士同樣驚駭於這樣的結果,紛紛去看被圍在陣前的丞相。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覺得僵持了這麼久,東胡是囊中之物,勝利近在眼前的信念支撐著已經精疲力竭的身軀。

聞子簌青衣華服,緞帶飛揚,盔甲都沒有穿上,他神色漠然將折扇在手腕上一敲。

還沒有來?

薛明茶冷靜從袖中抽出一把鋒利匕首,無聲說了段話。

靖門關糧草久等不至的時候她就知道他的選擇了。

這是唯二他沒有同她商量就做的決定,刺殺,斷糧草。

很可惜,做的時機卻不太對。

應該再遲一點。

……

東胡朝堂,眾臣立於堂下。龍椅上小皇帝手攥緊又鬆開,麵無表情想是朕做的又怎樣,心裡又忍不住想知道信中說了什麼,恨意還是其他。

黑衣玄色麵具的將士被遮住的神色譏諷,他展開手中信一字一句:

「幼時薛少公教臣為官為臣之道,講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一句尤自唏噓。臣當時年少,竊以為若得賢明君主臣願拋頭顱灑熱血九死以獻忠誠。後來臣發現臣錯了。」

「一開始就錯了,少公教臣的是自保之道而非為臣之道。臣自知功高震主之嫌卻恣大妄為,未想皇帝眼裡早有思量。」

「是臣失徳。」

小皇帝癱軟在座椅上,神色陡然一鬆。

……

東胡女將,明茶折骨,自刎靖門關城樓之上。

年二十八。

*

太快了,秦照照根本來不及有攔的想法,她僅僅不忍移開視線了一瞬,薛明茶就死在了她麵前。

她神色怔然。

其實那個模糊的「薛」字不是她對秦照照說得第一句話,第一句應該是她在秦照照彎月要要把她放在背上時喘著氣還帶血腥味慘笑的那一句:

「靖門關送你,要嗎?」

要嗎要嗎,不是一座看似輝煌無比的城,是這輩子從生到死甩也甩不掉的責任。

……

另一頭雪衣金紋公子拾階而上,寬袖飄飄,眉眼溫柔如春風遙遙吹過十五城。

秦照照看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個時候他不應該在從城嗎?

姒鬱向她招手,鼻尖一點胭脂色小痣艷麗:

「阿照想學射箭嗎?」

秦照照腳步不受控製向他那裡走,心裡疑惑不斷冒頭。

她不記得姒鬱會射箭。

姒鬱微微一笑,從身邊裘七手裡接過長弓。

下麵城門被打開,五千隱在靖門關內的兵披甲帶劍,神色肅然而出。

聞子簌揚眉。

他身邊副將眼見著開始慌起來,沉聲:「相爺,這樣打下去沒完沒了,我軍糧草和軍備都幾乎耗光……」

聞子簌抬手打斷他的話,眯著眼睛往上看,興味盎然:「你可以帶兵臨陣脫逃。」

副將咬牙。

城樓上姒鬱握著秦照照的手拿箭,然後拉弦。

他輕挑唇角,眼底晦暗不明,視線雖然在下麵但注意力始終落在懷裡人身上。

壓抑黑色背景中那一抹青色實在是太亮眼,足以脫俗也足以成為目標和靶子。

秦照照被牢牢圈住,不能動彈,周身是冷凝檀木沉香,她視線順著往箭尖對準的地方往下看。

明朗的青色映入眼簾。

秦照照握箭的手在發抖,整個身子都輕微在顫,一年來蠱毒發作的疼痛在一瞬間湧上了心頭,螞蟻啃噬一樣的撓心感順著手臂密密麻麻攀上來,讓她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姒鬱清淺的呼吸在秦照照耳側,他低笑:「他在激我,就當上當好了。我要他死,阿照。」

一箭就能讓他死嗎?秦照照恍然想。

下一秒她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她暫且不知道姒鬱如何能在隔著這麼遠的情況下一擊即中的,但她似乎就能看見以身作餌的聞子簌唇畔得償所願的笑意。

「你猜,以他和趙家的關係,他會不會去爭皇位?」

聞子簌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不想活了。一旦他死他篤定的或者說是蓄謀已久的南羌滅亡也會到來,四國統一觸手可及。

然後呢?然後要做什麼?

秦照照在最後一刻用盡了全身力氣想偏移箭尖一點,即使是微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角度。

但箭射出去的最後一刻她改變了主意,順著身後人的力道鬆手,黑色箭矢離弦而出。

他想做什麼以及和前朝的關係都應該由他親自來說。

他不會要皇位,她篤定。

秦照照鬆開手從姒鬱懷中掙脫出來,後退了兩步,沒有往下看那支箭射出後的結果。

下麵一陣混亂。

姒鬱把手中長弓遞給身邊裘七,然後向秦照照伸手,那隻手乾乾淨淨無任何飾物,掌心乾燥。

「來,都告訴阿照。」

他甚至在笑,處心積慮瞞了那麼久的事情一朝被發現神色仍然如常溫和。

所有玄色麵具遮麵的人已經將城樓控製了個七七八八,裘七神色擔憂往這邊看了一眼,還是拿著弓低頭下去了。

秦照照思緒一轉眉心狠狠一跳。

她知道為什麼前世至死這些事情都被藏得嚴嚴實實不露任何風聲了。

因為原本的計劃就是完成幫趙氏復國或者說統一四國的目的後金蟬脫殼,從始至終讓自己知道和接觸的身份都隻有一個——商人姒鬱。

隱在榮安王蕭頌和商人之後的前朝皇後之弟,世族之子姒鬱,才是不算秘密的秘密。

姒鬱收回手,垂眸,唇角弧度譏誚,隻是仍然柔聲:「阿照生氣被瞞了很久?」

秦照照幾乎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麼,抱月匈冷聲:「我是很生氣,不過是因為別的。。」

不等姒鬱有開口的機會她就繼續:「我以為會從你嘴裡先聽到你和趙家的關係。」

她實在是沒忍住,大跨兩步上前一手揪住了姒鬱衣領,惡狠狠大聲:「你能明白嗎我說我生氣不是因為你什麼都瞞著我。」

「那有什麼我能等到你想說的時候。」

「聽明白了嗎!」

秦照照一頓吼,氣急敗壞得說話都沒斷句,死死揪住姒鬱衣領的手用了大力氣,她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表情都有點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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