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養料們（1 / 2）
徒手撕開塑料膜後，閔奕知聽見了少許沙沙的細響在蹭著膜布的內部。借著白熾燈的冷光，他低頭看見了屍體上一字型剖開的傷口，由鎖骨延伸至下腹。
內髒失去了皮膚的阻隔，垂掛在空氣之中。上麵還有一些暗紅色樹根模樣的東西，在絞著灰粉冷卻的腸道。
他警惕地後撤一步，卻還是吸入了那股奇異的甘甜氣味。
茁壯枝乾上的醬色嫩芽在發出鮮亮的光彩，原來這些迅速生長的植物才是聲響的源頭。
閔奕知還想確認死者的身份，但一無所獲——除了認得這是一個男人之外，屍首的麵部仿佛一塊水加多了的麵團，每個五官都因為生前遭受的巨大恐懼而擠壓到了一起，扭曲可怖。
可閔奕知並沒有在男人身上發現除了剖痕以外的傷口——看來栽培這個古怪樹苗的人，采取的不是折磨肉體的方法，倒像是直接摧毀了「養料」的精神。
他平安脫困，但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閔奕知沒有被立即製成這些奇怪的屍體，證明做出此等惡行的那人早已根本不缺他這一件素材。
幕後黑手正走在達成目的路上了！
急劇的頭昏擠迫著閔奕知的太陽穴，逐漸升起的齁甜氣味圍繞著他，令其口乾舌燥。
愈是危難的時候，平日在血腥之中打磨的精神反倒愈是強韌——他還記得自已是怎麼惹上這件禍事的。
在大排檔內嘗過的符水不過是起到了強固與詭怪連接的作用，還不至於催生出跨越維度的異能。
何況在碰上朱訣之前，他聽見詭怪異動的能力就已經覺醒了。雖然是朱訣主動找上門來的，但給閔奕知套上能力的不可能會是朱訣。
在臨近高考後暑假的那段日子裡，一定是做了某件超出日常活動軌道的舉動，才讓他接觸了異能的源頭。
——對了。
答案在濃稠黏糊的甜味中揭曉，閔奕知去補了一顆蛀齒。
以往父母都竭力要求帶他上大城市的醫院裡麵診，但應試的壓力麵前，閔奕知為了節省一來一回預約、準備的時間，他堅持在縣城裡麵找了一個口碑良好的診所——淺草口腔。
營業的醫生隻有一位，年紀雖然不大，但看上去經驗老道，因此閔奕知也安下心來。
晃眼的白燈下，機器轉動的顫音有著天然使人生怯的力量。
不同於以往酸澀的補牙材料，這種甜津津的味道，反而令閔奕知感到不適。
他在長椅似乎恍惚間睡了一覺——一覺醒來後醫生便已經完事了。
臨走之前，他還特地掃視了一眼擱在前台處的登記名冊。
攤開的頁麵上是難辨內容的潦草字跡，應該是記錄患者的姓名與就診情況。
由一列又一列的名字可以看出，這個比巴掌稍大點的地方很受歡迎。
醫生送客的同時順勢把本子收了起來，在閔奕知的名字後方用紅色水筆重重地打上了一個勾。
盡管心裡頭不大舒服，但也閔奕知在當時也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現在想來，哪裡還有比當牙醫更好讓人自願張開口接受改造的行當呢？
為了印證自已的回憶，他又回到了當初的那間口腔診所。
讓他驚訝不已的是，如今的淺草口腔已經荒廢為一片廢墟。
破了洞的水藍色推門處進出的僅有乾瘦的長尾老鼠，閔奕知在門口快要貼著地麵的高度掛上了一條幾乎細不可見的斷詭線。
它不會對人產生反應，可如果是四處亂逛的詭怪誤闖了進來，閔奕知就能聽聲及時應對。
他按動手電，探身鑽了進去。
這是一件杜崇文勻給他使用的新玩意——手電筒出光處的鏡片上蒙了一層油紙鏤空的符咒，推動開關後，一道筆法遒勁的咒文就會映出在光線所及之處。
它能感應到閔奕知所看不到的邪物，並且在對方怨氣沒有超過一般限度的情況下，還能起到驅散一次的作用。
樓下沒什麼值得探究的，都是一些陳舊生鏽的醫療器械，閔奕知隨即徑直地走上了二樓。
這裡的生活氣息更濃了，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高台上蓋著的黃布。
掀開一看，一隻油亮的老鼠嗖地在麵前一掠而過，眼仁卻閃動著不同尋常的紅光。
心跳頓時加快了幾個節拍，閔奕知湊近看向剛才老鼠啃過的東西——僅有一些不明的紅色粉末堆在那裡。
這兒原本放著的東西，早就被挪走了。
樓下還剩不少值當的東西都沒有被變賣，看來擱在這裡的物件對主人家來說相當重要。
灶台的紅磚仿佛剛剛瀝過水，桔紅色在一片灰白之中分外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