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途中（1 / 2）
葉聞昭在臨街的店鋪裡特地挑了一條姑且看得上眼的灰色緞麵長裙——是她過去常穿的款式。
明天就是正式麵試的日子了，她盼望時間能流逝得更快些。
一想到再度與那個人重逢的畫麵，葉聞昭就激動得啃咬起自已的指尖來。
聞樂縣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冬天，冷風也隻是象征性地刮掃著長街上枯黃的落葉。
她提著袋子，心情舒朗地欣賞著匆匆而過的行人。
「葉聞昭？」
一句上了年紀有些沙啞的問候由她背後傳出，那人還在追問道：「是聞昭嗎？」
理智告訴葉聞昭，她應該回避的。
但好奇心還是勝過了一切，她倒要看看，是誰還會記得自已這個下落不明二十餘年的人。
一轉身，入眼的是一位穿著土氣的老婦。
盡管歲月無情蹉跎了對方的容貌，葉聞昭還是認得出，對方是自已曾經的發小——崔識硯。
葉聞昭明亮的眸子閃過一絲驚詫，隨即很快地沉了下去——她原來也還在這個老地方。
「您認錯人了。」葉聞昭壓抑著聲音中的苦澀，利落乾脆地回頭，但仍然想要用餘光去銘記對方現在的模樣。
如果自已還活著，估計現在也和她一樣，浸泡在油鹽醬醋菜之中，泯然於人間。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她或許還有機會聽見老朋友叨念些鮮活的瑣碎。
「對，是我認錯了。」
崔識硯被直截了當地打斷了接下來的話，馬上臊紅了臉：「小姑娘，對不住啊。」
她忍不住在內心裡罵自已老糊塗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即便長得再相似，又怎麼可能真的是自已的老友呢？
隻不過這人的步態和聲音，也和葉聞昭相差無幾，實在勾起了崔識硯如潮水般湧現的回憶。
不知道真正的葉聞昭，過得還好嗎？
她是崔識硯大半輩子中見過的唯一伶俐到有些狡黠的人，不僅門門功課領先，而且寫作的天分更是令老師都驚嘆不已。
仿佛隻要仰望她的成就，都能在庸碌的生活中得到一些寬慰。崔識硯那時候篤定地認為，葉聞昭準能成為一名大作家。
可惜，崔識硯因為家中施加的壓力，導致她早早地輟了學外出謀生，自然與葉聞昭斷了聯係。
再次聽見葉聞昭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她失蹤的消息了。
活生生的一個人，居然在時間的流轉中被抹得一乾二淨。
現在這聞樂縣上還記得她的人，大概也隻剩下崔識硯一人了。
想到此處，崔識硯才依依不舍地回頭。
手上提著袋子的重量無時無刻地在提醒著她，還要回家料理一切。
另一道灼灼的目光在炙烤著崔識硯的後背，她眯眼一看，坐在樹下的是個長得標致的生麵孔。
但她似乎並非在看自已，而是在盯著剛才形似葉聞昭的那個小姑娘。
得了仇睦的身體，她居然沒有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看來定有什麼執著的事要解決——宋卓為收起了視線，現在還不到討伐葉聞昭的時候。
挨坐在宋卓為旁邊的是黎桂華，她麵色枯槁，如同被抽乾了所有的精氣，眼神卻明閃閃的地看著懷中的孩子。
說是孩子，其實隻是一個用布片與棉花拚湊而成的玩偶。
斜睨著黎桂華憐愛的模樣，宋卓為發現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已這副樣子的可怕之處。
生怕女兒又要挨別人的白眼，崔識硯快步走了過去，想要拉黎桂華回家。
自從女兒產下了一個她看不見也扌莫不著的東西之後，崔識硯便感覺身邊仿佛真的多了一個會嗷嗷待哺的小孩。
一旦有人對這個孩子的存在提出質問，黎桂華便惱怒不已，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發泄怒火。
崔識硯也明白身為母親的感受，她可憐女兒的相思之苦，便用了一個布偶替代那所謂的孩子。
這一招果真有效，有了一個可以掛念的實體，黎桂華的精神也得到了極大的安撫。隻是架不住她總是要抱著布偶出來街邊坐一會兒，免不了吸引旁人的指點與奚落。
今天來的這個女人倒是沒有驚叫著跑開，反倒與黎桂華平和地對談了起來。
看女兒也沒有要抽身的意思，崔識硯轉而向看上去內斂的宋卓為談話：「姑娘，你可真是個好心人。」
「好心人倒是談不上。」
與她柔和的神色相比，女人的語調甚是冷淡，有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質。
她的打扮也相當奇特，崔識硯默默地打量著。即便現在的天氣已入初冬，對方穿得也未免有些太嚴實了。
宋卓為摘掉黑色手套，放在了雙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