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結親(1 / 2)
一切又是從何時開始改變的呢?
十幾年後,當陸媤再次回憶起那段日子時,一種模糊朦朧的感受浮上心頭,她下意識不敢輕易撥開,怕被掩藏其下的寒刃戳傷。
那是高宗皇帝當政的第七個年頭,正是陸媤的二八年華。
她離開私塾後的兩年裡,每日陸安河隻要無事了,就帶著她在院中讀書習字,也不拘泥於四書五經,莊子墨子淮南子的學說也偶有涉獵。
陸安河自個喜歡讀史記,就時常給陸媤講故事一般地介紹裡麵的帝王將相和英雄人物,他最愛遊俠篇,其中最敬重的不是赫赫有名的荊軻,反而是史官筆下三言兩語寂寂無名的遊俠們,他們不追求功名利祿,隻有一身俠氣,一顆義心,一枚孤膽,就可瀟灑活於世間。
嗟乎,人命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平日裡溫聲細氣的陸安河隻在此刻,宛如脫了層皮,換了個人似的,眼神明亮,聲音洪亮地大發感慨。
陸媤托腮看她爹爹,那神情真像個年輕了二十歲的年輕人,好像隻要給他一把劍,他就能仰天大笑出門去,再不做蓬蒿人。
就連大字不識一個的陸氏也時常拉了屋裡的圈椅出來,磕著手裡的瓜子坐著聽陸安河講故事,有時候聽得入迷了,嘴裡銜著的瓜子皮都忘記吐。
末了還要誇幾句:「誒喲我家老頭子講故事還是蠻有趣的嘛,不比那些個說書的差。」
「小桃柔兒你們說是不是?」
挨著坐的兩個齊刷刷地拍起手來猛點頭附和。
陸氏捏了顆剝皮的龍眼,順勢餵到陸媤嘴裡:「下次再給我說說西施和那個什麼範的事兒唄。」
陸媤聽她娘這口氣,跟在街口和左鄰右舍八卦另一條街上王寡婦家的事一模一樣。
陸安河倒是很快應承下來,誰讓他是個實打實的耙耳朵,官衙裡出了名的怕老婆。
在陸媤剛滿十六的那天,陸安河一大早就拿了把鋤頭,在後院那棵枇杷樹下鑿土。
等到晚上擺上席了,他才麵有得色地捧出一支釉色酒瓶,手指點了點,對眾人笑道:「我家敬柔出生的那天晚上,我不僅在院中種下了一棵枇杷樹,還在樹下埋了這瓶女兒紅。」
「如今十六年過去了,我終於有機會讓這瓶酒重見天日,來見證我女兒此生中的重要時刻。」
「來來來,」陸安河把酒分了一些給眾人,剩下的又用紅布木塞小心塞好,「大家嘗嘗這酒滋味如何。」
不善飲酒的陸安河當夜喝完了剩下的酒,又醉醺醺地拉著知縣大人說了許久的話。
第二天,等到媒婆上門時,陸媤才知道她爹原來昨夜醉成那副德行都還在給她說親。
結束了納禮的流程後,從此她與知縣家的二兒子有了一紙婚約。
知縣姓趙,他二兒子單名一個科,年不過十七,已是縣裡少見的廩生,再有一個知縣父親,前途一片光明。
趙科後來與陸媤見過幾麵,見她舉止合儀,態度可親,容貌說不上出挑,但那對眼睛卻甚秀美,倒也頗覺動心。
隻等七夕之後迎她過門,做一對恩愛夫妻。
立秋過後,陸家二老就不許陸媤出門,讓她待在房中繡好大婚要穿的喜服。
沒幾天陸媤卻感染了風寒,整日裡躺在榻上養病,陸氏心疼她,每日陪在她床邊,親自幫她繡喜服。
「這喜服娘繡了也是一樣的,都是希望你們倆夫妻以後能夠恩恩愛愛的。」
「以後爹爹嬢嬢不在你身邊,和公公婆婆相處時,你記住,不僅要尊敬,更要學會體貼人,遇到事兒了要多站在他們的角度想一想,做事情呢也不要毛毛躁躁。」
「對待郎君自然要更加溫柔小意,可不能端著你的性子,更不要像娘對你爹那樣,畢竟世上像你爹這樣的男兒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