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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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杜文卿處理完撫州之事準備啟程回京。臨別前,蘇綰準備了頓火鍋以作送別宴。

這日,杜文卿從官署下職過來,路過街邊,還買了根人參作禮。

陸安荀站在門口,瞥了眼他手裡的貴重人參,調侃:「當官後就是不一樣了,出手這般闊綽。」

杜文卿抬腳進門,也笑:「我無家無口無花銷,有時候領俸祿也不知怎麼花。不過不怕你笑話,這還是我第一次買這麼貴的禮。」

「花了多少錢?」

「五十兩。」

陸安荀立即接過:「謝了!」

杜文卿好笑。

蘇綰見兩人並肩進來,招呼道:「你們先坐著吃盞茶,還有一道菜便可用膳了。」

杜文卿點頭作謝。

陸安荀將人參遞給蘇綰:「杜兄送的,收好。」

蘇綰訝異:「你怎麼還買這個?」

杜文卿道:「陸兄受傷比我嚴重,給他補補。」

「你沒見他這些日胖了一圈嗎?還補?」蘇綰笑道。

陸安荀養傷這段日子,天天跟著蘇綰吃好喝好,晚上還有一頓準時不落的夜宵。

不胖才怪。

不過陸安荀本身就瘦,即便增幾斤也並未見圓潤,最多隻是把原先的肉長回來了。

蘇綰拎著人參離去,陸安荀和杜文卿坐在廳中飲茶。

「撫州這邊的事處理乾淨了?」陸安荀問。

「乾淨是乾淨了,但不查不知道,一查」杜文卿正色:「撫州大部分官員在朝中都有人脈,這事還真是不好弄。」

陸安荀明白,杜文卿寒門出身無權無勢,要定罪撫州這些人容易,可回了東京城就不好交代了。朝堂上最不乏好穿小鞋之人,隨便一點動作都夠杜文卿喝一壺。

「不過無礙。」杜文卿說:「比起這些來,二皇子的事才是大頭。」

「有太子在,二皇子的事何須你出麵?」

「但我是這趟撫州欽差,脫不了乾係。」

話落,兩人默了會。

周紡的證據直指二皇子,若是能搬倒則好,若是不能,頭一個倒黴的就是杜文卿。

「不說這個了,」杜文道:「我這趟回去,可有東西讓我捎帶?」

「我沒有,蘇綰有。」陸安荀道:「她已經準備了一馬車撫州特產,就等你這句話。」

聞言,杜文卿莞爾。

許是撫州最後一敘,又許是日後各奔東西前途難料,盡管吃著火鍋,氣氛卻些許沉悶。

席上,蘇綰負責涮肉,而陸安荀和杜文卿飲酒。

兩杯入腹後,杜文卿道:「陸兄在撫州又立大功,我已向朝廷上表撫州功績,興許過不久陸兄得高升了,我提前恭喜。」

陸安荀道:「杜兄又何嘗不是?此次撫州的差事你辦得漂亮,回京後不日便能升遷。」

分明是立功升官的事,兩人卻沒法高興

起來。畢竟,兩人手上的證據能令朝堂天翻地覆。而朝堂詭譎瞬息萬變,前路幾何,誰也說不清楚。

順,則一步登天,逆,則是萬丈深淵。

陸安荀舉杯:「杜兄回去,且自珍重。」

杜文卿頷首,也舉杯。

然而這邊兩人酒宴才作罷,京城就傳來了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薛珹跑得汗流浹背,連管帽都歪了,他驚慌地站在廊下:「陸大人!京城出大事了!」

陸安荀心頭一跳。

「什麼大事?」

「太子被幽禁了!」

聞言,陸安荀和杜文卿對視,各自從對方眼裡看到震驚。

杜文卿問:「太子好好的怎麼會被幽禁?」

薛珹道:「原因未詳,隻說太子精神失常、癲狂悖逆,早朝時對皇上動手,是以被皇上幽禁在東宮。」

在這個節骨眼,撫州的事正要捅出來之時,偏偏太子被幽禁。怎麼能這麼巧呢?

可就是這麼巧,二皇子想必也清楚事情暴露,接下來等著杜文卿的未必是好事。

良久,陸安荀看向杜文卿:「還回去嗎?」

杜文卿苦笑:「自然要回。」

即便這次回東京城凶多吉少,他也別無選擇。

二月二十八日,陸安荀和蘇綰送走了杜文卿。許是太子幽禁的消息過於突然,連著多日,陸安荀皆有些心神不寧。

蘇綰作為枕邊人自然察覺了。

這日用早膳時,她盛了碗粥遞給他:「你擔心杜文卿?」

「杜兄之事且看京城局勢,也看他運勢。」陸安荀道:「我擔心多餘。」

「既然不是因為杜文卿,那你這幾日為何心事重重?」蘇綰又問。

陸安荀緩緩咽下粥:「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什麼事?」

「一時半會不好說。」

這種隱隱的不安縈繞在他心頭,似乎還有什麼更大的陰謀在後麵。而撫州、東京城,他、杜文卿抑或二皇子、太子等人,似乎皆在這場預謀中。

須臾,陸安荀放下筷子,起身:「我出去一趟,午膳不必等我。」

「去哪?藥還沒喝呢。」蘇綰喊住他。

陸安荀踏出門檻又走回來,端起桌上的藥一股腦喝盡。

喝完閉著眼緩了許久:「怎麼這麼燙?」

蘇綰:「」

陸安荀又去府衙大牢了,見周紡。

周紡像是預料到他會來似的,手裡捏著根炭墨在桌上畫了盤棋。

「陸大人,可要對弈?」

陸安荀瞥了眼桌上未完的殘局,描黑的實圈表示黑子,中空的虛圈表示白子。而眼下,黑白對峙,看似互不相讓卻又各自深陷危機。

他掀袍坐下去,接過周紡掰斷的炭墨,在棋網的位置畫了個虛圈。

「你還有閒心下棋

,看來你還有後招。」他說。

周紡笑:「我人在你撫州大牢,能有什麼後招?」

「你有。」

「行吧,」周紡在棋網上畫了個實圈:「你說有就有。」

「是誰?」

「你不是知道了嗎?」

「不是二皇子。」陸安荀說:「他或許跟你有勾結,但他絕對不是指使你的人。」

「又或者」陸安荀在棋盤上琢磨了會,以指腹擦去他一個實圈而畫了個虛圈,說:「二皇子也被你利用了。」

「所以」他抬眼,目光緊緊盯著周紡:「你到底是誰?」

周紡大笑,笑得肩膀顫抖。

「陸安荀,我很欣賞你。若非立場敵對,我必定與你相交。」

「別想了,」陸安荀冷漠道:「漠視蒼生的人,不配與我陸安荀結交。」

聞言,周紡一愣,繼而又大笑。

陸安荀等他笑,讓他盡管笑。在他笑完後,棋盤上的棋局已經變了。

周紡見了,心中暗驚。這棋局乃師父與他數年前無解的死局,居然被陸安荀給破了。

陸安荀丟下炭墨,起身,不屑地睨他:「不論你是誰,總之,有我陸安荀在,你們就不會得逞。」

說完,陸安荀離去。

東京城,暮色藹藹,官道上遠遠行來一隊疲憊的車馬。

車馬到了城下,一人拿出文牒,對著城牆上的人大喊:「撫州欽差杜大人回京,請速開城門。」

過了會,城門打開,幾人走過來。領頭的接過文牒看了看。然後道:「原來是杜大人,杜大人辛苦了。」

他揮手:「放行!」

杜文卿一行人入城,因回來得晚這會兒l已經到了宵禁之時。這般又過了兩刻鍾,隊伍才在官驛停下。

待交接完事宜後,一位隨行官員過來:「杜大人,今夜可要歇在此處?」

「不了,」杜文卿拱手:「我在東京城有處落腳的宅子,現在回去。」

「好。」那人點頭:「下官就不相送了,杜大人慢走。」

杜文卿頷首,轉身吩咐小廝:「牽馬來。」

小廝問:「天暗路不好走,大人為何不坐馬車?」

杜文卿低頭看自己的影子,影子被燈籠拉得斜長而單薄。

須臾,他搖頭:「不必了,夜間涼風令人清醒。」

小廝不知他這話是何意,小跑去牽馬上前。

杜文卿轉接過韁繩,翻身上馬。然後就著街邊昏暗的燈火,往水寧巷而去。

他神色疲頓,麵容平靜,這般騎馬緩慢地走著。待到了水寧巷子口,見到巷子裡站著許多侍衛,他停下來。

「大人,」小廝些許緊張,大晚上見這裡這麼多侍衛,預感不詳:「大人,不若我們繞路走?」

「不必了。」杜文卿下馬:「繞路沒用,這些人是來找我的。」

「你不必

進去了。」他從袖中掏出錢袋丟給小廝:「今晚去尋家客棧歇息,明日一早過來接我就是。」

他這話說得奇怪,可小廝不敢不聽,忙接住錢袋應聲「是。」

小廝目送杜文卿一步一步地走進巷子,又緩緩地進了宅子大門。

不知為何,他覺得他家大人的背影淒楚、無助。

這廂,杜文卿進了宅子,庭院四周燈火通明。隔著庭院,一眼就能望見正廳。

正廳裡,坐著個約莫二十出頭的男人。玄衣金冠,指上一隻玉扳指在燭火下耀眼。

他似乎正在垂眸思索,聽見動靜,一雙陰鷙漆眸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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