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似水流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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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春他前半生在雲南打仗、搞移民工程、基建工程, 拚命付出, 就是為了和償還沐家的生恩和養恩,來換得下半生的自由。

好容易脫離了家族,沐春不想再和沐家粘上, 除了保護雲南邊境, 必須和昆明沐府裡沐晟沐昂合作, 沐春和南京沐府斷得一乾二淨,明明是鄰居, 卻老死不相往來。

沐春對四弟沐昕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吃鼻屎那一幕, 沒啥感情, 不像和沐晟沐昂那樣有過一起打仗、鎮守雲南的戰友情。

不過, 現在沐昕是永樂帝的駙馬,還頗受重視,沐春不好甩臉子給四弟看,「我的身份是機密,今日之事,你就當什麼都沒看見。」

沐昕施了一禮, 「小弟見過大哥。大哥, 小弟今日鬥膽打擾大哥的清淨, 是為了一樁大事, 需要和大哥商量。」

「什麼事?」

沐昕說道:「當然是婚姻大事。」

沐春打量著四弟, 「你要續弦了?那家姑娘?皇上點頭了嗎?」

沐昕尚的是永樂帝的小女兒常寧公主, 可惜公主早逝, 沐昕年紀輕輕就當了鰥夫。

沐昕搖頭, 「當然不是,我若續弦,駙馬的身份就沒了,一應恩寵皆要收回。我早就決定此生不悔再婚。我說的是下一輩人的婚事。」

沐春說道:「我不管沐家的事情,你們把大侄女嫁給趙王,還和英國公府結了親,這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

沐昕湊近過去,「大哥,你為人父,怎麼還需要我提醒?大侄女今年十五歲了,還沒有定親,再拖下去,誤了花期,你這個當父親的就是不負責任。」

沐春一聽,頓時怒火中燒,一把提起沐昕的衣領,把他的雙腳都舉得離地了,「我警告你,離我女兒遠點,我女兒姓胡,和沐家沒有關係,少打她的主意。」

沐昕掐著脖子,臉漲得通紅,「她是我們沐家嫡長房的大小姐,血統高貴,這京城裡,除了公主,就是她了。可是因你和胡尚宮的隱婚,不得已記在一個靠買官得來的胡員外名下,和一般民女差不多,這樣的出身,將來如何能覓得好夫婿?難道你舍得讓她嫁給山野莽夫不成?我這個當叔叔的,少不得要想法子給她抬身份,找個好人家,讓她永享富貴。」

沐春差點氣笑了,放開四弟,「你莫要在我麵前裝糊塗,京城名利場,那家那戶不是關係復雜,勾心鬥角的。我並不想讓她嫁入所謂豪門,老子就是豪門,母親是公爵嫡長女,嫁給一個侯爵,這還不夠高貴?不夠豪?結果呢?」

沐春指著麵前冷冰冰的墓碑,「我娘罰一個懷孕的丫鬟流產,我爹從此和我娘形同陌路,我娘生下我不到一個月就鬱鬱而終,我舅舅以後見到我爹非打即罵,我爹受了氣不敢打小舅子,回家就拿我這個兒子撒氣,我這個當兒子的從小到大最大的樂趣就是如何氣死我爹——就這樣惡性循環,有意思嗎?」

「我好不容易憑自己的本事跳出所謂的家族責任,連兩代帝王都容許了,我還會把自己女兒折進去?趕緊滾,老子以後要是再見到你,或者你敢靠近我的女兒,老子就不管什麼兄弟情麵,見一次打一次。」

沐昕和沐春不一樣,沐昕打小沒吃過什麼大苦頭——隻是不懂事的時候吃過幾次鼻屎。母親顏氏出身低微,他一生順遂,扶搖直上,全因他姓「沐」。沐昕因而有種維護沐家人的天然責任感,雖然已經成為駙馬搬出沐府,但隻有沐府有事,他都會立刻回家幫忙。

沐昕不肯滾,不怕死的說道:「我和常寧公主沒有子女,我可以認阿雷為義女,我會求皇上封她一個縣主的身份,到時候,什麼樣的男子她都配得。」

沐府結親,首先看門第身份,嫁娶看地位,不看人。沐大小姐嫁給了趙王,沐府世子沐斌娶了英國公嫡長女張氏,可惜張氏身體不好,剛結婚不久一病去了,沐府又和魏國公府徐家再次結親——上一次是上一輩的沐家小姐嫁給了魏國公府二公子徐增壽,定下了第三代魏國公徐欽之女,待沐斌過了一年孝期後就成親。

按照沐府一貫的擇偶標準,尚了公主的沐昕至少會為阿雷撈一個公侯爵位的世子夫人當一當。

老虎不發威,難道就是一隻病貓了?沐春當年可是有混世魔王的「美稱」,他一腳將沐昕踢開,「誰說我女兒一定要結婚?她想結就結,不想結就不結,我和善圍半生付出,足夠給她婚姻自由。這是我們年輕時想要,但是得不到的東西。再說了,結婚就一定是出嫁?我女婿不拘於出身,招贅入門也未嘗不可,隻要能夠和我家阿雷心意相通,誌趣相投,不拘出身,我們都會祝福她。」

這一jio著實厲害,沐昕半天都沒能站起來,隻得看得沐春拂袖而去。

沐春回家,胡善圍曉得他去乾什麼了,特意留了飯等他一起吃。

沐春看飯桌上隻擺著兩個碗,問:「阿雷呢?」他擔心女兒被沐昕拐跑了。

胡善圍給他添湯,「皇上今日召阿雷進宮,要她幫忙修一個鍾表,她晚飯隨便糊弄了幾口,就鑽進小作坊裡去了。」

沐春現在杯弓蛇影,總覺得有人想要拐他女兒,「宮裡不是養了幾個西洋傳教士專門修鍾表嗎?為什麼巴巴的要阿雷進宮?」

胡善圍說道:「因為那個木牛鍾表是你的寶貝女兒親自做的呀,比你那個到點就開船的木船鍾還精致,她去小作坊把以前繪的圖紙都翻出來了,擺了好幾個桌子,不準任何人碰。」

沐春聽了,還是不放心,食之無味。胡善圍還以為他情緒低落,是因今天是母親忌日的緣故,便沒有多問,覺得他沒吃飽,吩咐要下人準備夜宵,以備他晚上肚子餓。

沐春自從去年沒了兩根肋骨,右臂骨折,從閻王那裡撿回一條命,元氣大傷,胡善圍擔心他的身體。

飯後,胡善圍和沐春在自家園子裡散步,四月的薔薇架上爬滿了鮮花,幾乎要遮住綠葉,沐春折了一隻,給妻子簪上。

歲月是一把長著勢利眼的殺豬刀。如果你保養得當,無論單身還是已婚,都能有幸福感,且有一份足夠給你帶來尊嚴、成就感、豐厚報酬的事業,那麼,這把殺豬刀會對你溫柔以待,連刻上一道皺紋都是美麗的波浪,一把殺豬刀揮下來,不是毀容,而是整容。

相反,如果你被家庭熬成黃臉婆,自欺欺人,得過且過,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懶得改變,那麼,這把殺豬刀對你就格外凶殘,不僅僅摧殘你的相貌身材,還會摧垮你的自信,沒了生趣,一身怨氣,如行屍走肉般活著。

胡善圍是前者,殺豬刀也不敢惹胡尚宮,這位發起威風來,是個連皇帝都乾燒的主。

掐指一算,今年四十五了,她依然是三十出頭的模樣,沒有一絲白發,如果好好打扮,說她二十來歲都有人信,神態流露出來的自信從容,哪怕真的老去,也是個漂亮的老太太。

我媳婦怎麼這麼完美!

沐春專注的看著胡善圍,擇偶真是太重要了,他選擇急流勇退,當胡善圍身後隱藏的男人,無怨無悔,他上輩子過的太苦,下輩子就有多甜,事業愛情婚姻他都占全了。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胡善圍被他看得臉上有些發燒了,「別總是看我,我臉上有蜜不成。」

沐春指著滿院子奼紫嫣紅,「不看你看什麼?這裡沒有什麼比你好看。」

老夫老妻了,各種土味情話信口就來。

不過,無論沐春多麼土,胡善圍聽了也很是受用,心中再次感謝茹司藥和談太醫,施展醫術把沐春搶回來了。

兩人攜手走到阿雷小作坊那裡,作坊燈火通明,亮若白晝,不過春圍夫妻還是皺起了眉頭,推門進去,齊齊說道:「晚上不準用眼,你眼睛還要不要了!」

阿雷搬出永樂帝當擋箭牌,「皇上要我盡快修好木牛鍾。」

沐春心疼女兒,「什麼都沒有你的身體重要,快去休息,現在天亮的早,你早點起床修鍾便是。」

胡善圍說道:「晚十天半個月都沒問題,我替你向皇上解釋。」

三朝尚宮不是白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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