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除夕夜的不速之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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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恪出生在沿江市聞濤市長橋鎮,有著上千年歷史的古鎮,標準的江南水鄉。鎮不大,兩萬多人口,鎮中心更小,南北東西各兩條主乾街道,如同一個井字將長橋鎮劃成九個方塊,有意思的是,街道沿河而建,河上拱橋甚多,而最有名的,則是井字西南麵「裡河」最寬處橫跨的一座廊橋,一邊連著山腳,一邊連著鎮裡的大操場。廊橋始建於明朝,清末重建,在當時屬於大型廊橋,而「長橋」之名卻無從考證,據說是明朝張姓鄉紳所建,早期稱張橋,而當地方言張與長同音,幾百年之後,已經忘記是何人所建,根據發音卻成了長橋。

長橋鎮歷史久遠,古時因水利交通便利,商船往來頻繁,倒促進當地的農商業經濟發達,有「小上海」之稱,建國後,反而停滯不前,幾十年來農民人口占據多數,大家平靜且幸福地享受著這種慢悠悠的日子。直到八十年代初期,改革開放大潮開始蔓延至國家的小縣城時,有人進了工廠成了工人,他們捧上了別人口裡的鐵飯碗,他們天熱了有冷飲費,平常日子能進食堂吃飯,過年過節還有各種票補。一時間老百姓紛紛羨慕起這樣的工人身份,國營廠一時間成了香餑餑,誰都想削尖了腦袋往裡進。

一九八二年春天,長橋鎮一家老字號鐵鍋廠,正式改製為市屬國營廠,這個有著四十年歷史的作坊式工廠,從此煥發新的生命,第三任廠長瞿海峰在開業剪彩時,意氣風發的講話,讓這個位於老街道的舊廠子成了鎮上最熱鬧的議論話題。與此同時,很多鎮辦企業,鄉辦企業,也紛紛改製掛牌,向每個村招收「國字號」的工人。陳恪父親陳建軍原本在生產隊時,乾活也是一把好手,人個子不高,精瘦,每天早上天不亮時,拉著一車蔬菜走上二十裡路到市裡賣掉,換兩個工分和幾毛錢的糧票。平靜的日子,辛苦的勞作,直到一九八二年。那年鍋廠招工,村裡小夥子們紛紛跑去應聘,陳建軍也不例外,拉著一起長大的夥伴,穿上嶄新的中山裝到了鎮上。招聘流程極其簡單,無非是問一些家庭成員的情況,政治麵貌,或許是陳建軍父親當時是鎮政府工作人員,年輕時擔任過鎮團委書記,家裡世代務農貧農成分,陳建軍當天便順利通過麵試,端起了國營廠工人的鐵飯碗。

一年後,他每天早上騎著自行車,從村口沿著小路往鎮裡去上班,這是他最美好的日子,每天乾勁十足,仿佛有使不完的勁。他工作的車間是機修車間,負責廠裡機械設備的維修維護,有一個師傅帶他,不到半年,他考取了鉗工證,車間維修的活他也能明白個七八。信任是從手藝開始的,整個機修車間二十幾號人,除了他的謝秒興師傅,就屬他基本功最為紮實。

也是在這一年,他發現每次路過隔壁村時,總有一雙眼睛盯著他,是一個女人,她紮著一條粗大的辮子,身材勻稱,每天早上就站在院門口雞棚前餵雞、掃地。當他騎車路過時,她便停下手裡的活盯著他看,直到他和他的車消失在村口的小路盡頭才繼續乾活。時間久了,他忍不住托人打聽這個女孩,才得知她是村裡陶裁縫家的大女兒。隻是托人去問出於好奇,可對方卻熱心地張羅開了,又是問年紀,又是問家境,結果兩頭家裡都知道此事,雙方一合計,倒覺得是一段好姻緣,便托人說媒,不出半年,兩人就結婚了。

農村人的婚禮簡單,嫁妝也是樸實,臉盆棉被,木箱衣物,另挑些豬肉雞鴨,往男方家準備的新房裡一擺,在毛主席畫像底下擺上結婚證,再請些親朋好友過來吃頓酒席,也就完事了。農村人的日子也簡單,每天陳建國如同以往騎車上班,家中被蔣紅芳料理得明明白白,她服侍婆婆很是妥當,姑嫂叔嫂關係和睦,地裡的活又絲毫沒落下,直到陳恪出生後,蔣紅芳心思便活絡起來,正巧陳建軍升了車間副主任,她就拉上丈夫,帶著些糕餅水果去了幾趟瞿海峰家裡,在年底時候,順利進了機修車間當了一名車床工人。隻不過隻念過三年小學的她根本看不懂圖紙,更是對車床的各種操作兩眼一抹黑,幸好車間另一名老女工衛師傅十分熱心,她喜歡蔣紅芳渾身的樸素踏實模樣,不打扮不講渾話,第一天進車間,她便留心觀察她,雖然一開始沒什麼活交給她,她卻到處給人擦工具箱,將車間滿地的鐵屑雜物清理地乾乾淨淨。

夫妻兩人不久就成了車間模範,一年後,蔣紅芳出師,可以單獨操作一台刨床,工作量也隨之增加,而自然的,計件工資也令她每每想起就覺得無比幸福,相比較以前虛無縹緲的工分,遠不如現在一分一厘將錢捏在手裡的踏實感使她欣慰。她慶幸自己的選擇,也沉醉於這個年代帶給她去努力的動力,唯獨令她難以忍受的是自從公公陳永年調職去了縣政府工作,陳建軍的弟弟妹妹也跟著進了城,婆婆鄭玉珠便三天兩頭往城裡跑,不願照顧陳恪。她曾經委婉地提過一回,結果婆婆當場發飆,將她嗬斥一頓後,當晚就甩臉又走了。

三歲的陳恪被送入托兒所,看著他小身板獨自走進那家非公辦的私人性質的托班,蔣紅芳第一次記恨起婆婆,也正是如此,她咬牙下決心要盡快爭取一間廠裡的職工宿舍,能有時間照顧兒子。隨後幾年, 夫妻倆更是玩命工作,在陳恪上五年級時,陳建軍已是車間主任,那年廠裡集資建房,他們也順利獲得資格並且抽中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蔣紅芳拿出全部積蓄買下,搬出那棟職工宿舍那天,蔣紅芳喜極而泣。

在家呆了不到一周,陳恪便覺得及其痛苦,母親表麵上對他非常關心,譬如每天詢問想吃什麼,想乾什麼,但話說不了三句,便一定開始找個由頭問他確不確定高考估分是否準確,他的同學都是怎麼感覺這次試卷等等話題,令陳恪不厭其煩。於是每天清晨,他就在房間裡裝睡,直到聽見父母關門離去,他才施施然從床上爬起,或是在家吃零食看電視,或是找個網吧沖個浪看些訊息。

兩周時間轉眼即逝,查分那天,陳建軍蔣紅芳特意請了半天假,到了九點便催著陳恪打電話查分。陳恪心裡忐忑,他拿著話筒,隨著提示音按下最後一個字母,心髒便撲通撲通地亂跳,他希望時間慢些再慢些,然而話筒那頭機械一般的女聲依舊不急不緩地告訴他各科成績及總分五百零三分。屋裡靜得仿佛掉跟針都能聽見,陳建軍夫婦也聽見了話筒裡的聲音,然後三人便各自嘆息一聲。

二本分數線五百整,陳恪堪堪過線,填報誌願便成了難事,此後幾日,他在母親唉聲嘆氣中,翻遍厚厚一本大學名冊,依舊無法確定究竟選擇哪所大學。或許是北方錄取南方考生分數線更低,勉強能夠填報的都在北方,比如秦川,泰常,山南幾省高校和津海市的部分大學,省內則基本沒戲。蔣紅芳自然不同意兒子跑這麼遠的地方去念書,想替陳恪拿個主意,又可惜沒什麼文化,於是便嘮叨他:「早讓你聽我的,當初就應該去念師範,看看你阿姨現在多好,當個老師收入高也不累!」陳恪也隻能默默聽著,不敢反駁,心裡倒是慢慢確定了一個學校——山南理工。

他從網吧查了山南理工的資料,無非就是了解下學校的外觀麵積,其他猶如盲人扌莫象,心裡也隻盼著填了誌願拿了錄取通知,了卻一樁心事罷了。回家之後,蔣紅芳又滿是羨慕地告訴他,廠裡幾個陳恪兒時夥伴,都分別考了幾分,陳恪想起從小也是如此被比較,隻不過在中考時他超常發揮,考分遠超幾人,著實讓蔣紅芳夫妻臉上有光,在廠裡風光好一陣子。然而此刻陳恪隻覺得時運不濟,命運的天平沒有向他傾斜。

晚上草草吃了幾口飯,就把自己關進房裡,蔣紅芳隻當他沒考好心情差,也沒有進去打擾,隻是低聲和陳建軍討論著什麼。看著電視裡百無聊賴的節目,陳恪漸漸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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