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一連串滾筒狀翻轉,楊瀠身影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彈跳著消失不見。
雪花紛紛揚揚,磅礴蓋了滿山。
待大自然風平浪靜,雲杉下、峭嶺旁的軍兵與百姓,這才接連探出頭。
凝望雪虐風饕完的曠野,所有人都心有餘悸,大口大口,呼喘著新鮮空氣。
劫後逢生的鬆緩氣氛裡,清點人頭與輜重的一名兵卒,突然沖到馬超麵前:「少主,這——」
馬超垂眸,表情不由錯愕。
兵卒手捧著的東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兩次三番在他眼底跳踉,極具車師風格的異域女裝。
這是楊瀠的衣物。
馬超環伺左右:「她人呢?」
兵卒丈二和尚,不解撓了撓頭:「雪堆下隻發現了這身衣裳。楊女郎,難道憑空消失了?」
想起雪崩時楊瀠的沉著,馬超一把奪過衣裳,撣去雪屑。隻見其上一無血漬,二無劃痕,明顯是被主動放棄的。
在那種情況下,能指揮別人尋求掩蔽,自己卻選擇脫衣?唯一的可能,就是知道跑不掉,要用減輕身體荷重的方法原地自救。
馬超心中驟驚,愣愣看向嶺下無邊無垠,比平原還要廣袤的雪域。
風雪漫天卷地,無人發掘的角落,此刻正經歷著一場極限生死時速。
短暫的昏迷後,楊瀠逐漸轉醒。
腦仁抽搐,耳蝸蜂鳴,這些症狀通通顧不上,潛意識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張口呼救。
剛喊了一個字,雪粉灌進嘴裡。
楊瀠舒展被凍得麻木的手腳,輕輕扒拉麵前的小方天地。挖得差不多了,才敢慢慢眯縫眼睛。
四周一片霜白,她伸出手,依舊眼部發花,睹不清任何東西。
又試探性喊兩句,聲波遇阻,壓根傳不出去。
楊瀠的心,頓時跌入了穀底。
挫折沒有令她喪失理智。在知曉自己被掩埋很深,還看不見的當下,首要任務,是確認方位。
楊瀠吐出一口唾沫。唾液墜流,落向雪粉的瞬間,不需要眼睛,便明白真實的姿勢是俯臥。
楊瀠蠕動著,艱難翻了個身。
那麼現在能夠做的,是向上爬!
楊瀠不會鳧水,但仰泳動作還是能比劃的。
她手腳並用,開始奮力破雪。身體也像蚯蚓,順勢均勻地一拱一拱。
不知不覺,手腳近乎凍僵。以為希望會浮現前方,雙手卻冷不丁觸到一層堅冷的硬物。
地表碎雪,儼然凝固成冰……
楊瀠不顧一切地,開始敲擊冰麵。再沖不破雪層,她必死無疑!
可雪已結冰,哪有那麼易碎?冰晶如刃,倒是輕而易舉就在她手上割破無數裂口,鮮血不停溢出。
過度呼吸之下,狹窄範圍裡的空氣也越來越稀薄。楊瀠竭盡全力,隻勉強擠出一根手指。
萬裡封凍的世界,一根沾血的手指,聊勝於無。
但這隻是對人類而言。
就在楊瀠即將因缺氧而陷入暈厥的時候,天空中赫然響起一陣熟悉的鳥鳴。隨後便是急匆匆的步履,懸停不過須臾,就將堅冰拳開一個巨大的窟窿。
冷風呼嘯湧了進來,一道有力的臂膀,驀地將她從雪繭裡拽出。
刺目的光線,灼痛了楊瀠的眼。
未及抬手遮擋,呲啦一聲衣帛的碎裂,黑色布料火速圍住了眉弓。
楊瀠還沒搞清楚是個什麼狀況,一件寬敞的鬥篷,亦悄然蓋在了她隻著中衣的身上。
「將軍?」安全環繞之境,楊瀠這才想起,穿鬥篷者好像隻有馬超一人,「是你救了我?」
馬超不由分說,將楊瀠從雪地裡抱起:「救你的,是你自己。」
若非她脫卸的衣服,迸濺的血液,甜甜也不可能順著味道溯源。
指望他?他又不是千裡眼。
察覺到正被馬超抱在懷裡的楊瀠,措不及防繃緊了每根神經。無端襲上月匈口的壓迫感,比身在雪裡的時候還要令人窒息。
「將軍,我可以自己走的。」楊瀠局促開口。
「要翻半座山呢,你能看見路?」馬超以為她是認真的,「遇到雪盲若強行辨光,說不準以後永遠成為瞎子。」
話都講到這個份兒上了,楊瀠不得不打退堂鼓:「那就有勞,有勞將軍了。」
萬幸,馬超健步如飛,尷尬沒有持續太久。大軍已轉移陣營,此刻停留在遠離雪山的一片鬆林,餘人盡數等在那裡。
到了目的地,馬超將楊瀠放下,命兵卒搭了個簡易的帳篷,隨後喚來兩名婦女,入帳幫楊瀠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