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馬岱受罰的過程,楊瀠雖看不見,從頭至尾卻聽得真真切切。
他素來心高氣傲,馬超為了殺其威風,特囑兵卒當著楊瀠的麵兒打。
不著寸縷的打法,鬆枝劃過皮肉,發出淩厲的唰唰聲。楊瀠全程雙肩緊縮,隻在心中暗忖,還好自己眼不見為淨!
果然,後來陪伴她的婦女悄悄說,場麵一度血腥到,令觀者心生惻隱,無不神色動容。
說到這裡,婦女又話鋒一轉:「不過,也著實活該。捶楚加身,仍不思悔改!我看他純粹把帕子當女郎在咬,嘖嘖,都快嚼碎了似的。」
楊瀠不由掖了掖衣襟。
大軍持續南下,臥榻養眼這幾日,她也算見識了馬岱的功夫。像個上了發條的鬧鍾,逮住時辰就響,髒話不堪入耳,馬抗勸了好幾次,也收效甚微。
到了後麵兩天,情況有了些許好轉,不僅罵聲少了,分貝也小了很多。但楊瀠推斷,並非強驢馬岱轉圜,真相很有可能是,他實在罵不動了。
天山南麓,往吐魯番盆地的沿途,有一大截寸草不生的荒涼戈壁灘。從雪域到戈壁,跣足的馬岱前腳挨完凍,後腳就要接著挨硌,想想都很酸爽。
馬超,是知道怎麼消磨人的。
不過鬧了這一大出,前路如何相處,倒是一樁麻煩事。蒼蠅這玩意兒,雖然叮不死人,但膈應啊。
仰人鼻息的日子,萬事還是海闊天空點好。楊瀠這麼想著,決定再退一步。
卸下縛帶,視力恢復如初的第一時間,就尋到了馬超,再次替馬岱求情。
大軍此時正短暫歇營,馬超嘴裡啃著胡餅,唇齒微微翕動:「馬岱恨不得生吞了你,你還為他說話?」
「有將軍在,我才不怕他。」楊瀠說的是實話,「隻是念著,讓他體麵,就是將軍你體麵啊。」
馬超嚼餅的動作微微一停。
雖然心知楊瀠本質是為了自保,但奈何口口勿實在像抹了蜜。談吐與修養,果然是中原人骨子裡的學問……
「如今,令弟跣行已四日,該擔的罪責也擔過了。這最後一日,不如——」
馬超不動聲色喝了口水,指著麵前連亙的峰嶺:「你看這座赤石山,高低錯落,溝壑坎坷,千百年的風蝕雨剝,都撼不動他醒目的鮮褐。」
楊瀠將視線投向大自然,這才後知後覺注意到,西涼軍正身處於一片橫亙東西、綿延百裡的絕美紅嶺。
典型的雅丹地貌,沉積山包,砂礫就像凝固的烈焰,將整個世界都焚燒成了一望無盡的熔爐。
剛過天山,人在高昌,所以這條特殊地脈,分明是西遊記裡的火焰山?!
傳說孫悟空踢翻八卦爐,爐磚落入凡間,化作火焰山。紅土戈壁,身臨其境,才體會到那種劇烈的震撼感。
而馬超弦外之音,是暗示馬岱要比紅山更不馴不羈。
楊瀠恍神的瞬間,馬超又道:「裸岩寸草不生,飛鳥絕跡,看似凶煞,卻暗藏著繁多珍寶。比如瑪瑙石,戈壁玉,石化木,甚至還有,狗頭金。」
話音剛落,一名兵卒慌張跑了過來:「大事不妙,馬岱他他他,他跑了!」
西域長史府的治所,位於火焰山南端一處綠洲,素來被稱為「綠柳城廓」的高昌堅壘——柳中城。
拔地而起的巍峨漢邸,自從被匈奴人攻陷,就徹底淪為了一座魑魅肆虐、魍魎橫行的人間地獄。
樓閣雕梁畫棟,綠樹成蔭,一群身著白衣的男丁,被匈奴兵大刀威逼,架到了亭台下遊的開闊之地。
看著魚貫湧入的獵物,呼都渠興奮摩挲著弓架:「讓我看看,今天能打到幾隻倒黴的小兔子?」
大殿中央,懸掛著一幅前人的《魯哀公問政於孔子之像》。匈奴兵點起三炷香,粗魯插在了鼎上。
呼都渠卸下角弓,殘忍半眯起眼睛:「開始咯!小兔子,跑跑跑!」
魔音入耳,園囿中的男丁臉色瞬間煞白,紛紛恐懼地四散逃竄。有人想往遊廊外跑,甫一翻跳,嗖的一聲,長箭即沒入月匈口,戳穿猩紅的血幕。
「嗚呼,大當戶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