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厲鬼（1 / 2）
脫離了喜床上符咒的保護，新娘就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揉搓起來不費絲毫力氣。
一直潛伏在無名之處的馮素弗遽然現身，在新娘身上施展自己的力量，向暉月撲來，幾乎與她鼻尖相抵。
那一瞬間，新娘成了她自己的樣子，烏黑發青的皮膚，幾乎看不血肉的黑洞洞的臉，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噬得血肉破碎的腹腔和四肢，其上有一些密密麻麻的跳動著的不知道什麼東西。
她的身上隻有枯涸的血，手上還有一團從身上掏下來的黑乎乎的難以辨認的物體。
詭譎的濁氣纏繞著她，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鎧甲。
鋪天蓋地的腐味眨眼之間便充斥了整間屋子，強勢地浸入活人的肌理。但事實上，這裡沒有馮素弗的肉體，根本不會聞到腐味。
一切不過是因為視覺刺激。
暉月沒料到她來得這樣驚悚，整個人像被滾燙的熱湯兜頭潑下，腦子還沒有發動指令，嘴已經自作主張尖叫出聲，並且飛快地往前一踹，將那惡鬼踹飛在地。
她雙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曇曜身邊挨著，嘴裡還忍不住「嘶嘶」有聲。
而趙豈，正是這個時候推門而入的，眼前的景象他也很是迷惑，不知新娘為何不在床前而是摔在地上，也不知為何本應該凶猛威風的羅剎鳥此刻被嚇得不輕的樣子還躲在頂級除妖師的身旁邊。
但他沒有動作，因為曇曜的問題解了他一部分疑惑，剛才的尖叫聲是暉月被厲鬼嚇到尖叫的。
可是，厲鬼？
他不禁注視著躺在地上的新娘，怕有設計，一時不敢擅自去查看情況。
卻聽得那邊暉月替自己辯白:「你沒看見嗎？好嚇人的，我為什麼不能怕？」
曇曜恢復了情緒，但還是有一點疑惑:「是挺嚇人，可是按理說你平時見這種模樣應該會見得挺多的。」
話畢，他走到新娘身邊，輕輕將她翻過身來。馮素弗消失了，新娘恢復本來麵貌，隻是閉目不醒。
暉月理直氣壯:「見得多怎麼了，有一句話叫常看常新你不知道？我上次醒來看見柳苒我也叫了的，我叫得比剛才還大聲呢，你隻是沒聽見罷了。」
她臉頰的弧度格外可愛，有一點不耐煩的表情也可愛，甚至這個行為也透露出一絲可愛，但曇曜沒意識到自己一直盯著她在看。
直到趙豈突然出聲:「你還會這樣笑呢？」
曇曜一下子收了表情，暉月也聞聲回首，正好看見旁觀的趙豈，又越過他，看向門口的主仆二人。
蔣嵩意這才見到她的真容，霎時間如見雲霞翻湧，初日瞳瞳，原本烏七八糟的屋子片刻間竟亮堂起來，鬢邊那枝木樨似乎也在這光芒中散發出一絲馨香。
但蔣遜一聲喝問，硬生生將這光彩斬斷。
新婚之夜竟出現了兩個來路不明的人，他怒目以視，大聲斥問:「你們是何人！怎會在此處？」
室內又恢復往常的晦暗，蔣嵩意非常無奈，忍不住翻動眼珠看了一眼天上，但還是吩咐他:「先去看看新娘。」
曇曜知道這裡有一些不成文的規矩，外人不便與新娘有肢體接觸，見蔣家人來了，他立刻起身離開新娘，與暉月站在一起。
蔣遜將新娘放回喜床，回稟蔣嵩意：「公子，夫人似乎無事。」
蔣嵩意聞言，明顯放鬆了一些，但沒放鬆太多。
蔣家情況特殊，這二人莫名出現在新房裡更是令人不得不心生懷疑，他以為趙豈不認識，遂很不客氣地說：「二位，解釋一下吧。」
趙豈假咳一聲，適時地介紹:「蔣公子，這位是博羅山曇曜尊者。」
他隻說了曇曜的名字，無須介紹其他，蔣遜和蔣嵩意的臉色已然全變，均由驚訝快速轉為恭敬。
尤其蔣遜，如見大羅神仙一般，幾乎是喜笑顏開，但又不得壓下去，盡最大可能展現自己的恭敬。
隻見他快步至曇曜麵前，拱手作揖，態度十分誠懇:「蔣遜魯莽，有眼不識泰山，剛才對尊者口出不遜，還望尊者恕罪。」
曇曜似乎早已見慣這些場麵，看不出情緒，隻聽他說:「不必如此，沒有什麼罪不罪的。」
蔣遜似乎感受不到曇曜的疏離，扭頭沖蔣嵩意露出喜悅：「公子，曇曜尊者來了，這下蔣家有救了。」
蔣嵩意微微點頭，雙手借力，竟也想站起身來，最終還是無力跌坐木椅。蔣遜急忙扶住他，助他站立。
曇曜知道他意思，也知道他身體狀況，因而示意他坐著就行:「不必起身。」
這次蔣遜倒沒有自作主張，反而順著蔣嵩意的性子扶他站穩，盡力站直。不想他站起身來竟比蔣遜還高一些，若是能完全站直，應該能和曇曜一較高下。
隻見他艱難行禮，語速較緩，卻並不虛弱:「久聞尊者大名，有失遠迎，請尊者海涵。在下蔣嵩意，尊者菩薩心腸，對降妖除魔之事有求必應，手到擒來，蔣家曾多次去博羅山，卻總是與尊者差些緣分。聽聞尊者漫遊四方，還以為再無緣分得見，不曾想今日竟在家中見到，實在是我蔣家人的福氣。」
曇曜很早以前就出門遠遊，甚少回博羅山，他又不善與人保持聯係，就連博羅山的十二尊者想找他也不一定能找到，更不必說蔣家。
曇曜已經猜到蔣家為何要找他，卻什麼都不說，隻等他自己開口。
不料蔣嵩意竟未先講訴求，反而命蔣遜:「去請大夫來看看。」才向曇曜道:「尊者是因為見到蔣家的怪象，才來到這裡的嗎？」
曇曜默認了。
蔣嵩意又道：「剛才新房裡的叫聲，想必是那怪事又發生了，」他看了一眼喜床上的新娘，「想必若非尊者在場，她難逃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