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怨消(1 / 2)
屋外下起了大雨。
樂聲在大雨中更像一首哀歌。
暉月手中捧著一麵小巧的圓形觀妙鏡,鏡背中心有日月,日月之外是四神紋——這東西一看就是曇曜給的,觀妙鏡未磨鏡麵,但絲毫不影響種種畫麵絲滑地出現在鏡麵上。
顯然,剛才蔣嵩意能看到的,其他人也看到了。
此時的蔣嵩意雙手用力地握拳,緊閉雙眼,記憶的畫麵還沒有結束。這一次,他看見了那支金釵。
小時候的眼睛有時看不真切,現在長大了再來看,他一眼便認出給他金釵的是哥哥不常帶在身旁的一個小廝。
他被打得很慘,說是從死人堆裡來的都不為過。
看見蔣嵩意,他艱難地張嘴:「小,小公子……」
小小的蔣嵩意蹲在他的身旁,睜著大眼睛看他,伸手去扌莫他嘴邊的血。
他聽不清那人在說什麼,便湊近了去,隻聽見斷斷續續的:「你要……強……,別像……哥哥……」
蔣嵩意聽不明白:「哥哥怎麼了?他說這次去四川要帶上我,怎麼他還不回來?」
那人大概已不能聽見他說話,隻貼身將金釵塞給他:「藏……給木樨……」
這時,有人發現了他們,隻聽一個婦人聲音道:「哎呀小公子,你怎麼跑這兒來了,這裡不乾淨,快跟我走。」
大雨不止,但樂聲停下了。
蔣嵩意低垂著頭,張開兩隻手掌捂住臉。
他的手掌寬大,十指修長,卻堅韌有力,與他過度病弱的身體並不相配。
屋內沒有人說話,安靜得讓暉月有點起雞皮疙瘩。
暉月:「蔣嵩意……」
蔣嵩意悶悶地應道:「我知道了。」
他用力往臉上一按,手動振奮了一下精神,睜開眼來,看向魂瓶,道:「嫂嫂,當年冥婚一事,是我蔣家的錯,但哥哥並不知情,發生這樣的事,非他所願。」
原本僵硬的馮素弗冷笑:「所以呢?你想叫我不要怪他?」
她的聲音並不銳利,反而有幾分溫軟,即便如此,蔣嵩意還是底氣不足:「不敢,我知道你受了天大的苦楚……」
「你不知道!」馮素弗逐漸活了起來:「當年他的話說得有多麼好聽,你知道嗎?一生一世一雙人,得我,此生足矣。他確實得到了我,可我,卻得到了一個死人!」
暉月沒有聽過這樣的故事,緊盯著馮素弗,雖然她的眼下什麼也沒有,但暉月卻如產生幻覺一樣看見了眼淚。
馮素弗:「不,我什麼都沒有得到。他說過會保護我,可我真的需要他的時候,他又在哪裡?他隻會說,卻從來沒有做到,我隻能被傻傻地騙過來,受這樣的罪。」
蔣嵩意:「哥哥一定是想保護你的,隻是那個時候的他也沒有辦法,他已經……」
馮素弗似乎也知道這一點,但還是不甘心:「我要的已經夠少了,可就是這一點他也沒做到。」
「我說。」暉月突然打斷他們:「馮素弗,你要不要看看那支金釵?」
蔣嵩意被提醒,趕緊道:「對!那支金釵是哥哥要交給你的,那個時候他還活著,也就是說,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嫁到蔣家,」他深深擰著眉,打開思路:「哥哥是在回家的路上去世的,他對自己的身體很清楚,知道自己病重,多半已料到熬不過去。」
馮素弗抬眼看著他,他大膽說出自己的推測:「哥哥了解父親和母親,所以猜到他死後會有這一場婚禮,所以他悄悄派人把這支釵給你,這是你送他的定情信物,他卻還給了你,就是要舍棄這份感情的意思,這樣蔣家再來提親,你也會產生質疑,不會輕易嫁過去……」
說到這裡,他有些哽咽:「可惜,哥哥雖然派了一個最眼生的人去找你,卻還是被母親的人給認出捉了回來,這支釵,終究是沒有送到你的手裡。但他一定沒有忘記保護你,他其實已經盡了他的全力了……」
魂瓶一片靜默。
俄頃,裡麵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