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無法被愛的生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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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的第一天,他發來長長的朋友圈截圖,發圈者是「叔叔」,題目是《懷念父親》,長長的文字緬懷故去的父親。我正不明所以,他又發來一大段消息,說:

「上個月又送走了我奶奶,兩個我最親愛的人離世,感覺已無牽掛。我是爺爺從小帶大的,他對我傾注的心血是最多的,你相信他會培育出一個鄙陋的頭腦嗎?小時候我覺得夢想是考大學,成為偉大的作家,於是我在初一就把初三的課程學完,我應該是全校最勤奮的人。當我經過審查,發現上學對我成為作家沒有用,於是我輟學去體驗生活,家裡人沒有人可以阻止我。為了體驗生活,故意給自已各種艱難,後來經過審查,發現作家都不是幸福的人,於是我轉為練健美,不斷挑戰自已。經過審查,健美人也不是幸福之人。我也寄希望於愛情,經過審查,發現愛情也不是幸福之源,於是追求靈性冥想,最後終於領悟:幸福是本有的東西,而我像傻子一樣到處尋覓!所以我這一生唯有一件事是堅持和堅定的:就是找尋生命的意義。我沒有對表象堅定,甚至有時候因此也會有內疚。我這一生是幸運的,就像之前已經修行了幾百年的感覺。我有一天無意重新看你給我發的瑪雅歷,裡麵說的確實是對的,但你沒有正確理解它。我決定心的作用,我被死亡的力量所引導,而你無所畏懼,被自由意誌的力量引導,我們的使命是如何讓親密關係完美的呈現。這個說得很恰當,但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瑪雅歷暗示了我的命運是被靈性引導,而你則是尼采般的超人存在,是屬於思想的頂峰。」

我才知道,原來繼去年他的祖父去世後,最近祖母也去世了。

盡管隻見過一次,短短相處兩三日,我仍然能夠清晰想起兩位老人的音容,尤其祖父得知我是攝影師時的贊賞。他們也曾數次出現於我的夢中,作為世德家人的一部分,構成夢境的大環境與背景。甚至去年祖父剛過世時我曾夢到他,隻是醒來不記得他對我說了什麼。

世德的祖父要求世德從小開始背誦古詩詞,背不完不許睡覺,我不相信那樣的老人會願意培育鄙陋的頭腦。但頭腦的鄙陋與否並不取決於一些詩詞和一點早教,終究決定於一個人的後天發展與他的自我教育。如果「家裡人沒有人可以阻止」他,那麼也就沒有家裡人應該為如今的他負全責。高潔的祖父未必就有高潔的孫兒。

他的審查!倒好像他有足夠的的智能去審查上學的價值、作家的價值、愛情的價值一樣。即便以他現在的年齡與智慧也尚不足以評估,遑論他才十幾歲、高中還沒有進入。「上學對我成為作家沒有用」、「作家都不是幸福的人」,多麼片麵和孤陋寡聞。

他的這些歷程我早已知曉,甚至早就歸結為「獻身癖」,何以他又舊話重提。如果是希冀我的理解,那麼我早已理解,如果是希冀我的認同,那麼既然過去我不認同,現在更沒有理由認同。或許他以為自已是邏輯自洽甚至滔滔雄辯的,但在我看來沒有任何一個能夠站住腳的論據,更加不是證據充足的論證,隻不過是錯誤的假設和錯誤的推理所導致的錯誤結果。

追求靈性和找尋生命意義沒有錯,我也不曾阻礙,他自去追尋,何必一遍遍對我呼號。

瑪雅歷,他說「有一天無意重新看」我發給他的瑪雅歷……怎樣的「無意」才能在浩如煙海的消息記錄裡看到曾經我熱心想要和他分享而他不屑一顧的東西?現在,他認識到他是被死亡的力量所引導,而我無所畏懼,被自由意誌的力量引導了?「尼采般的超人存在」恐怕是許久以來我自他口中聽到過的唯一贊譽了。但是沒有什麼「我們的使命」,沒有什麼「如何讓親密關係完美的呈現」的可能了,不再有了。

我依舊保持沉默。

第二天第三天他又陸續發來消息,我同樣置之不理。

第四天他說,「我過去找你方便嗎?我晚一點過去找你。」

我嚇一跳,生怕他又擅自跑來,於是無法保持緘默,被迫回復道,「不,不要。沒有見的必要。」

「我有沒有給你造成什麼損失,或者我有沒有給你什麼壓力?還是說我們真實相處時一點都不愉快?我想這些都不是問題所在,我們並不是在當下相處不愉快或不和諧,問題隻出在頭腦中,在念頭中——有沒有這樣一個人真的為你的幸福考慮,而跟你可以真誠地探討問題所在?而不是被頭腦的觀念扭曲和分裂?我們有沒有一刻超越過念頭的牢籠?」他說。

我不說話,覺得他瘋得厲害。他忘記此前種種了嗎?

他繼續說著,「我已經深刻認識到你所認為的愛你的方式並不能帶來真正的祝福,我一直在等待命運讓你頓悟哪怕一次我所理解的,我一直在等待,當你聽不進去也不關心我這兩年的探索,你隻沉浸於社會給你的一個女性角色的渺小的欲求,我隻能等待。你聲稱不經思考的人生不值得過,但你現在所執著的都是從社會攝取的二手觀念和感受,並不是第一手的認知,你是困在社會編織的籠子裡。我和你的沖突一直都是小我的沖突,命運讓你遇見我不是沒有原因,我們曾體驗最默契的關係不是為了去執著於它,而是為了打開更廣的世界,認識人生真正的價值。你現在所執著的還是世俗的東西,如何能實現不平庸的人生呢?你身邊的每個人除了我都在加重你的業力,我們之間的對抗也不過是因為我不願繼續這樣做而已。」

他真的瘋了。他的話完全莫名其妙。他是在對我說嗎?我感到懷疑。我覺得這些話他更適合拿去對另一個人說。我這樣說放棄就能放棄、絕不被任何東西所綁架、無懼脫離婚姻和保持獨立的人,怎麼可能沉浸於什麼「女性角色的渺小的欲求」,更沒有「困在社會編織的籠子裡」,我的人生也絕不平庸。至於「業力」,該對拆廟的人說吧!

「讓我們見麵,讓我去找你,有什麼我們可以當麵解決。」

麵對他固執且一廂情願的堅持,我隻得出言提醒,幫他找回記憶——無論他是刻意遺忘還是真的失憶。「你不是說從我這裡感受到的是負能量,你不要這樣低級的關係,你需要的是有車有錢的女人嗎?」

他竟說,「你這樣說是因為你自卑。隻能通過嘲諷挖苦來掩蓋自已的自卑和無能。」

我不理解他的腦回路,也不打算費心去理解。我淡然回復,「我怎麼可能因為一個想吃軟飯的男人的理想而自卑。」

「你這樣的思想本身就是卑劣的。」他說。

「可那是你的原話。」

「你依舊是心智的奴隸。我說的每句話和做的每件事都不會對我形成束縛,我使用它們,而不是被奴役。我沒有情緒,我看到新電影上映,想邀請你一起看,沒有想很多,隻是順其自然。我們的相處從來不是問題,問題是頭腦的局限造成的沖突。多聽聽自已內心的聲音,那個聲音隻與愛和美好有關,而頭腦除了衡量沒有別的,頭腦永遠隻能用過去的局限扼殺當下能量的流動。」

我什麼也懶得說。

「我從來跟你表達的是我需要閉關冥想,不受打擾一段時間,不吃東西都可以,但因為過去留下的一點債務問題,我在心理上不想成為一個逃避的人,所以我思考的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可是到了你愚昧的頭腦卻被扭曲成吃軟飯是我的理想。正所謂一千個人看哈姆雷特有一千種看法,你的表達不是在表明事實,隻是在表明你的局限罷了。為何過了那麼久一點進步都沒有?我不是為了享受,也不是要好吃懶做,追求安逸,而你一次次的誤解,曲解。」

他是真忘記了他自已親口說過什麼?難道他的大腦已病變得這樣厲害,可以任意扭曲、裁切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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