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路麵上有人灑過水,塵土便要小些,趙琛推開小窗,看見了官道旁成片的金黃色的麥浪,今年收成大抵不錯。
趙琛看了一會便靠回軟墊,青黛扣上小窗。
馬車一路駛入驛館,公主在女使的攙扶下,踩著杌凳下車。
驛吏領著驛館中的人,跪伏在地,方才都說要一睹公主芳顏的人,如今沒有一個敢抬頭,隻見著了迤邐在地的紅色羅裙,聞著了不知什麼名貴香料熏出來的香氣。
「諸位請起。」
驛館偶有拖家帶口的官員,自然也有女眷,大戶人家的女眷長在深閨,養在內院,大多弱柳扶風,說起話來輕聲細語。
而公主的聲音並不如料想中的比一般的官家娘子更細弱三分,反而要低沉許多,別有一番韻味,偏偏叫人聽了並不覺突兀,反倒覺得合該如此。
公主請起,眾人便都起身,驛吏大著膽子抬頭看了一眼,便呆立當場,他原想,他公主再美還能美得過那東京城勾欄裡頭的花魁麼?
多少人一擲千金也難見上一麵,他湊巧見了一麵便記了大半年,如今見了公主,驚鴻一麵竟再想不起那花魁娘子的模樣。
公主生得大氣,又儀態端莊,眉眼之間貴氣逼人,任誰見了也要贊一聲,不愧是天潢貴胄。
公主回客舍,驛吏還要相送,被公主身邊的女使攔下:「爾等自去,莫要誤了正事。」
客舍也分三六九等,驛館後方有一棟二層小樓,那二層上,便是最寬闊舒適的一間,此時正用來招待貴人。
方才不光有驛館中人灑掃,更有女使帶人來收拾了一番。如今半夏便在客舍相迎:「恭迎殿下,殿下萬福。」
眾人簇擁下,趙琛進了客舍。
半夏取出香篆,香篆不單是熏香也是計時,從前在宮中都是殿下親自打的,這兩年在外頭倒是不見動手。
半夏跪坐在香榻前將香粉罐一一擺好:「殿下今日要用什麼?」
趙琛坐在銅鏡前,閉著眼任由青黛為他拆解發髻:「如今是盛夏,那便用……秋露吧。」
聞言,屋內兩個丫頭都笑了,青黛手上動作不變,半夏手一抖,香粉便灑了些,抬頭看一眼,殿下閉著眼,她便鬆了口氣,將那些許香粉混入香灰抹平。
趙琛笑一聲:「灑了?」
「……」
青黛也好奇:「殿下怎知?」
「我在宮中打了多少年,如何不知?」
大楚的皇帝,這大楚至高無上的天子,他的父親,素來喜歡心思縝密之人,一個公主想要入他的眼,自然要投其所好。
行事縝密不疏漏,又不可心機過重。
半夏出了一回錯,手上動作越發小心,趙琛閉著眼,由著青黛為他梳頭按摩。
驛館裡人來車往,算不得清淨,即便是在後頭那時遠時近的車轍馬蹄聲也清晰可聞。忽而聽得一陣腳步聲,方海在外叩門:「殿下,京中來人。」
趙琛忽地轉過頭,青黛放手不及,扯斷了幾根發絲,趙琛眉心緊鎖,青黛即刻請罪:「殿下恕罪。」
趙琛示意她起來,向外道:「讓他進來。」
方海推開門,進來的是個男人——快馬加鞭一路風塵,自然隻能是男人。男女有別,公主已換了衣裳解了發髻,來人便隻在屏風外應對作答,趙琛隔著屏風都能聞到他身上的塵土味。
那人單膝跪在屏風前:「小的奉長信侯之命前來送信。」
長信侯是他外祖,平日他與貴妃半月通信一次,明日便可回京,有什麼消息連一日也等不得了?
青黛繞到前頭取了信來,信封用蠟封著,蓋的是貴妃小印。
未勞他人之手,趙琛親自拆了信封取出信件,信箋不大,卻折了一角,顯見裝封時的忙亂,趙琛眉頭緊鎖,料想是京中出事。
他快速展開信紙,那紙上不過三個字:山陵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