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鬱匆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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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日益發展起來了,在時代的潮流裡,就連厲文桂也漸漸過上了好日子。因為生得漂亮,她在一家名叫《同天百貨》的商場裡做前台,每月拿個大幾十的工資,撐不死也餓不著。

何況她是個孤兒,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住著公司的宿舍,吃著泡麵,對著商場裡傳單上的港台明星學著化妝,把自己畫得濃眉大眼,血盆大口。

她是那個時代的潮人,理所應當地擁有桃花盛運。

在她二十歲那年,一個梳著摩絲頭的男人,穿著最新的olo衫,帶著最潮的墨鏡,走到櫃台前,胳膊肘撐著桌麵,用一款雕著龍浮雕的銀色打火機點了一支萬寶路的香煙,用生硬的夾雜著粵語的港普問道:「靚女,賣首飾的在哪一層?」

「三層。」

「你喜歡什麼首飾?」

「哎?」

「算了,等會兒你自己挑。」

男人叫齊大富,二十四歲,英屬香港人。名字雖土,但人很帥,而且人如其名,很有錢。

按現在的話說,他是富三代,他祖籍廣東梅州,爺爺在□□年代舉家逃離大陸,去香港謀生。到了他這一代,已經頗有家底。

1984年年末,中英簽署《聯合聲明》,一時間香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齊大富卻暗自高興,看準了內地這塊市場,成了第一批趕來內地淘金的港商。

同天百貨就在他入住的賓館的對麵,他時常來這裡逛逛,消遣並尋找商機。

商機不知有無尋找到,但他尋找到了厲文桂。這個女孩很漂亮,沒有香港靚女的張揚,多了份內地女性的羞澀和內斂。

彼時他也已經24歲,除了上學時的幾段無果的幼稚校園戀,他再無其他戀愛經驗。起先麵對厲文桂,他還很局促,每日對著鏡子左照右照,拖朋友從日本帶來最時尚的衣服,打扮的像掛歷明星一樣才敢來到她的麵前。

而厲文桂,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戀愛進攻也很恐慌,歷經兒時被人虛情假意地對待,她很難對他人的示好做出恰當的反應。

但是她餓,她想吃好吃的,想進出外國人開的高檔餐廳吃牛排喝咖啡,像電視上的明星一樣坐在咖啡廳外的陽傘下看一整個下午的車水馬龍。

他能滿足她的要求。

他能實現她所有的夢想。

不就是吃牛排喝咖啡嘛!

於是他們在一起了。

原本齊大富想買套房子在這裡安個家,可是一來厲文桂說沒住過五星賓館,想住賓館住個夠,二來,香港那邊,父母凍結了他的信用卡,逼他回家。

齊大富手上沒有流動資金,做什麼都局促多了,不過為了讓厲文桂開心,他還是硬撐著什麼都沒說。

問在內地的朋友借錢,帶她過瀟灑迷醉的生活。

然後在1992年的平安夜,他帶她在外灘吃了最後一次牛排。回到酒店已經深夜,她不做他想倒頭就睡。

醒時,隻發現床頭櫃上有五百塊錢。

哦,他消失了。

齊大富回了香港,與一個新加坡的商人之女結了婚,門當戶對。

她不知這些,瘋狂地在上海城的角角落落尋找他。直到孕有五月,虛弱不堪才停下來。

她躺在貧民窟的鐵絲床上,抱著他給她買的大哥大,等電話。兩個月後,她因為出現早產現象要住院,不得已將它賣了。

從此她與他再無聯係。

*

1993年夏,台風襲擊上海。厲文桂生下一個女兒——她在這世間能夠相依為命的唯一的人。

她沒什麼文化,翻了一個星期字典,最終給她起名「鬱鬱」,她希望她能茁壯成長,不求人生精彩,隻求平安健康。

鬱鬱的出生讓厲文桂的人生有了大轉變,她一瞬間變得成熟起來,抱著女兒四處找工作,最多的一次一天內要輾轉五個地方打工,忙得像陀螺。

這些工作裡,最苦的是給人當鍾點工,不是工作上的苦,而是心理上的苦。

同樣年紀的孩子,東家的女兒可以穿得漂漂亮亮玩著洋娃娃吃著進口巧克力,而鬱鬱卻隻能搬了小凳子坐在自己身邊幫著自己洗襪子。

她看著日漸長大的鬱鬱,抹一把眼淚,心中發誓要努力賺錢,給鬱鬱一個不輸給別的孩子的童年。

1997年,香港回歸。鬱鬱已經四歲了,不能再住小平房了。好在她已有了一點積蓄,咬咬牙買了一間屬於她們母女的蝸居。

9月14號,她接了鬱鬱回家,鬱鬱開心地對她說小兔子老師說,下周要秋遊,去東方明珠玩,每個人要交兩塊錢。

厲文桂二話不說就給了,還給她買了一個米老鼠包包,用來裝秋遊的零食,買了一條漂亮的連衣裙和一雙亮閃閃的鞋子。

9月23號,她送鬱鬱上了幼兒園大巴車。

那天,是她最後一次跟她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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