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 / 2)
書房前早已人去樓空。
遊燼木著腦袋到了正房門口,腳腕上像是墜了千金重物。
碧珠哭的撕心裂肺,周遭烏泱泱跪了一群下人。
遊燼身形晃了晃,咬牙進了寢房。
床帳在入冬後就換成了暖色,上麵掛著幾個精致的五毒香包,是她曾送給他,卻被他隨手擱置了的。
昏黃的燭火擋不住聞魚臉色的灰白,她安靜地平躺著,發絲在枕頭上洋洋灑灑地鋪開,迤邐奢靡。
石榴紅的紅瑪瑙耳墜落在發絲上,猶如一滴落在上麵的血珠,美得讓人心慌。
遊燼看著床上毫無聲息的麵孔,定在原地。
碧珠抹淚的時候看見他,瘋了一樣的沖上來,不管不顧地踢打:「都是你!都是因為大人!為什麼要把夫人的油紙傘送給顧泠蘭那個賤人!為什麼要把夫人珍藏的古籍也給她!她從前糟踐夫人還不夠麼?大人就是要逼死夫人給她騰地方是不是!現在您滿意了?」
管家聽見動靜,從外麵沖了進來:「放肆!來人,將這目無尊卑的——」
「福叔,讓她說。」
遊燼垂眸,雙眼血紅地看著碧珠:「你說,她是……被逼死的?」
他覺得這說話荒唐至極。
碧珠用袖子抹了把臉,梗著脖子看他:「那把油紙傘大人想必是早就忘了!那是您在夫人十歲那年送給她的,她當眼珠子一樣藏了許多年,放進嫁妝裡帶來了遊家!還有那本書,那是夫人擦拭都從不會經由他人之手的東西,比她的命還重要!」
眼珠子,命……
遊燼血液倒湧,險些一頭栽下去!
在他看來隻是不值一提的兩樣東西,竟要了她的命?
他已經派人去幫她把書要回來了,她為何…不等等?
「顧姑娘……又是怎麼回事?」
遊燼咽下喉嚨中的血腥,啞聲問。
碧珠指甲摳破了掌心,鮮血淋漓。
她反問:「大人如此能耐,為什麼不自己去查?」
遊燼默然,走到床榻邊坐下,揮揮手讓屋裡的人退了下去,包括碧珠。
派去顧府的屬下回來,恭敬地遞上包裹。那之後整夜,沒人知道遊燼在裡麵做了什麼。
聞魚的喪禮辦的很隆重,隆重到所有人都以為遊燼對自己的夫人用情至深。
其中不乏有人表示汗顏:當年顧家寄居的這朵嬌花被遊燼摘了,他們可是酸了許久。現如今觀遊燼此舉,他們也算是輸的心服口服。
被關在柴房的碧珠氣的嘔血:「一個個眼睛都是瞎的麼?人都死了,要這風光有何用!」
確實無用。
遊燼坐在書房裡批閱公文至後半夜,隨手端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又麵無表情地吐了回去:「今日的茶水是誰備的?」
小廝舌尖泛苦:「回大人,今日是小的準備的。」
遊燼眯眼:「往日的呢?」
「是夫人……」
晨起時,他看了眼旁邊架子上的湖青色錦袍,叱責伺候的下人:「府尹大人最喜湖青色,是以府衙的其他官員從不穿這等顏色,你們難道忘了?」
屋裡屋外伺候的人都跪了下來:「大人恕罪,小的以後定當謹記!」
「以前伺候的人呢?換回來!」
小廝哆嗦了一下,小聲道:「以前……都是夫人幫您準備的。」
早膳時,他習慣性地等著一雙細白的皓腕為他布菜,入眼卻是一隻粗壯的胳膊。
他吃飯的速度太快,布菜的小廝又慌又亂,險些把湯碗打碎。
遊燼疲倦地揮手,心下不得不承認,他和這府邸,確實變了。
驟然失去,才發現原來聞魚早就潛移默化地影響了這府裡的所有人,就連餘嬤嬤辦事,他都覺得沒原來順手了。
餘嬤嬤和福叔湊到茶房,相視苦笑。
「大人越來越陰晴難測了!」
「哎,這又怪得了誰……」
時間一晃又三年。
鍾陵城郊,敲梆子的更夫擠到一個早餐攤子跟前坐下,朝老板要了份雲吞:「老胡頭你最近肯定發達了!有魚公子在你這攤子旁坐館,這生意想不火都難!」
擺攤的老胡頭是個憨厚的中年男人,嘿嘿笑了聲,道:「是好了不少,不過都是來找公子看病的窮苦人家,俺也不好賺他們錢不是?」
更夫端過自己的雲吞嘟囔:「也就是你傻人有傻福了!這可是魚公子,多少達官貴人求著跟她搭上點兒關係呢!」
旁邊一間鋪子裡,頭帶逍遙巾,身穿月白直裰,月要係天青小方印的年輕大夫正在給一小兒問診。
態度親和,手法精準。
上半張臉被一隻精致的軟絲麵具遮掩,鬢角處還有一隻遊魚作入海狀,似要躍入那雙水葡萄似的眸子裡。
此人便是近兩年憑借一手銀針救人無數,鄉野贊頌的魚公子。
之所以她的名字如此之盛,是因為她看病救人不問身份,至於診金,有就給,沒有她也不會對病人置之不理,是以在民間留下極高的聲望。
不是沒有達官貴人想將其收為己用,奈何她身邊還跟著一個武功奇好,心智不全的少年,眾人隻能眼巴巴看著她憑心而行。
一直到晌午,聞池抱著一塊板子立在門前,沖著外麵的點了點。
換成賣茶的老胡頭看也沒看,轉頭朝著隊伍道:「大家先等等,讓魚公子休息兩刻喝個水,吃點飯!」
盡管看病的人都心急如焚,卻沒有一個人跳出來鬧事,老胡頭端著兩碗涼茶和一個食盒遞給聞池。
到了後院,聞池把食盒打開,招呼魚公子:「姐姐,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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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魚:惹不起惹不起,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