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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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九九次日醒來,發現外麵下著傾盆大雨。

張父張母已經冒雨出門入城擺攤去了。祖父坐在堂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抽著水袋煙。

聽到腳步聲,看了她一眼,便又繼續看著外頭傾盆大雨,拿煙袋在門檻上敲敲告訴她:「今日雨大,等明日停了再走。」

「哦。」陶九九去廚房拿了個饅頭,回來和他一道對門坐著,邊吃邊看著雨發愁。

說實話,這饅頭是真的難吃。

比大列巴還難吃。

陶九九吃得苦大愁深,說起大列巴……「對了阿爺,四海這麼大,有沒有黃頭發藍眼睛的怪人。」

「外邦人?」祖父眯著眼睛想了想:「我年輕的時候去海城做事,那裡有好多外邦的船。那些人打扮得怪裡怪氣。講得的話也嘰嘰呱呱。一句也聽不懂。聽說,是舌頭沒長好所以講不得人話。」

噗。

陶九九來了興致:「那他們修道嗎?」

「一群妖怪,修什麼道。」祖父聲音沙啞講話像喉嚨裡含了口老痰:「怕是黃毛猴子精轉世的。全身毛都重。」

陶九九問:「阿爺怎麼曉得人家全身毛重。阿爺偷看他們洗澡了?」

祖爺沒理她。叭叭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抽煙。

過了一會兒嘀咕:「不曉得家裡怎麼樣,要是也下大雨,才下的秧要泡爛了。今年種了皮麻根。要是種這個能賺錢,你阿父阿母也好歸家種地去。我看在這裡,也不是個事。」

「我也可以幫你回家種皮麻根,也不至於非要嫁人。」陶九九見縫插針:「我幫你種一輩子皮麻根,總不止值兩千幾百錢。」

祖父沒理她。隻顧叭嗒叭嗒地抽自己的煙。

老人臉上的皮又糙又黑,眉毛長且稀疏。看著是沉默話少的人。

大約是哪裡不舒服,伸著腿用力地捶打,過了一會兒才說話:「你阿父,身上老疼,一到冬天,人要死了一樣,一天到晚都疼得臉唰白的。你阿母當年生育,落下了病,乾不得重活。我也不得行了。一下雨全身都沒勁。今年還能動,明年就不一定。一家人是這模樣,你一個女娃娃,不出嫁呆在家裡啷麼辦,要一起餓死啊?乾活?你就是頭牛,也沒法養得活四個人。嫁出去就不用管我們了,你自己吃飽穿暖就行了,這還不是好事?人家原家小子,我偷偷看過,長得好看,招小姑娘喜歡。家裡也富裕。」

陶九九要說話,祖父煩得直擺手:「你心裡沒點數,不要講話了。」

陶九九不理他,說自己的:「我怎麼出嫁就不用管你們呢,難道我一嫁人,你們就不是我父母不是我阿爺了,曉得你們要餓死,我隻顧自己去享福,我可不乾。我死也死在家裡 。我要入道,要為阿爺爭光,為祖宗爭光。發家致富!」十分大義凜然。總之,先不嫁,後麵的路後麵再想。

祖父煩得揉著額角:「聽你講話就腦殼疼。你才到了都城來入公學府兩年,已經全然不是原來的樣子了。講話神神叨叨。」說著嘆氣:「當初就不該叫你出來。」

又怨她父母:「是叫你來做事的。他們倒好,叫你去入學。簡直鬼迷心竅。」

陶九九說:「那要是我賺了二千幾百錢給你,你能不管我了嗎?就當我嫁出去了。」

祖父懶得跟她說話。隻專心抽煙。

陶九九卻嘀咕個不停,他被念得頭昏,固執地說:「照身貼不會給你的。」

陶九九自然不肯放棄,和隻蒼蠅一樣,圍著他嗡。

他卻像雕像,不論身邊嗡嗡聲有多大,隻是沉默抽自己的煙。

「為什麼呀?」陶九九要崩潰了,與他麵對麵蹲著。

「不說賺錢有多難了。即便你真的能賺到,身為女子,是不能有私財的。你買不得屋子有不得積蓄,不然被人知道報給官衙,便是充官的罪過。不依托在可靠人家,等我們都死了,你如何過活?」祖父認真問她。

因張九九對這些並沒有太多認識,所以陶九九也是沒想到,環境竟然如此惡劣。

「我家已經絕後。」祖父滿麵愁苦:「多少算是給你找個出路。」

在陶九九還要繼續說之前阻止她:「九阿,早年家裡為了賺錢,種了血藤,你是知道的。當時是你阿奶病了,也是沒辦法,圖它價貴。後來錢也花了,你阿奶卻沒救得回來。因種這個靈植遭病,以至於我與你阿父,雖然隻種一年也需長年以藥吊著,動不動就全身痛得恨不得死,不止沒落到錢,反而還落下了病。你母親好些,典在別人家裡至少吃穿有度,並不受浸染。可我與你阿父實是活不得多少時候的人了。也就這一年吧。」

嘆氣,對她說:「你母親是沒法再有出路了。她老了,身體不好,做不了重活,更沒有生育能力。家裡隻有你還有個活頭。我曉得你不願意,畢竟你到了都城,長了見識,人都與以前不同了,心比天高。但你也要扌莫著良心講,雖然你是女娃娃,可自小,我有沒有虧待過你,你阿父阿母有沒有虧待過你?我們做事,自都是為你好的。你看了別人家娃娃過的日子,或是在心中怨怪我們的。可我們家實不是什麼富裕的人家,能這樣已經是極盡全力了。且這修道的事,由得你去的話,要是我們以後都不在了,你各方不就,飄萍一樣的,要淪落到什麼地步?」

他說得有些難過起來。深深地嘆氣,撇了撇頭,不願意與她麵對麵。

陶九九看向他拿煙袋的手。在袖口處,露出來的枯老皮膚上微微突起的血管有一截是黑色的。領口也是。耳後有幾處,已經蔓延到頭發裡去了。

昨天因為天暗,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張父身上是不是也有。

陶九九從張九九的記憶中知道,這是種那種叫血藤的東西落下的病。

倒也不是什麼絕症,隻是這病如同吞金獸一樣,治它的藥材都是天價的藥材。願意種血藤的人家,是一世都用不起的。

陶九九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心裡又沉又煩。

默默坐著看了半天雨,去廚房把柴火劈了一些出來。

中午試著燒灶,弄了點吃的。弄得滿廚房都是煙,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放火。

家裡沒油,鹽也不多。

屋後麵的田裡種了些青菜,加點鹽,用水煮一煮就行了。

祖父身上難受,手僵得像木棍子一樣,飯都沒吃兩口,便回屋去躺著了。

陶九九吃完收了碗筷,把祖父吃剩下的飯放在灶中餘燼裡溫著。便坐在門檻望著雨簾出神。

世界在大雨中顯得霧蒙蒙的,好像被輕紗所覆蓋,有一種原始而獨特的美。

她心裡的感覺很奇怪,鬱悶又煩躁,好想咆哮來紓解。

一切太復雜了。

不像她辦案中接觸到的那些,罪就是罪,惡就是惡,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誰是凶手誰是受害人清清楚楚。

現在似乎好壞都摻雜在一起。讓人一時很難判斷清楚哪邊是哪邊。

就……很煩。

伸手用力敲了敲通天鑒,沒想到它真的有反應,竟然直接跳轉顯示為通話中?!

給我死!她奮力擊打表麵,但通話狀態卻不肯變。

「餵?」琴仰止有些疲倦的聲音從裡麵傳來。背景中似乎是什麼人在講話,音效聽上去是在什麼大型會議中。

在琴仰止『餵』了這一聲後,會場講話的聲音消失了,萬籟俱寂。陶九九已經能看到『會場所有人員都注視著正在通話的琴仰止』的畫麵了。

她在心中已經把自己手砍了一萬遍,但表情與語氣保持鎮定:「琴委員長您好,我身在他鄉突然想到,正是因為有為人民鞠躬盡瘁的您,我們三族人民才能幸福地生活,我特別想代表三族人民向您表達誠摯的謝意,委員長,您辛苦了,您就像天空的太陽一……」

對方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通話。

她住嘴,長長地鬆了口氣。

再不敢碰這鬼意兒,連忙把袖子拉長些,把表麵遮起來。

下午她看了一下午的雨。到了快傍晚的時候,從遠處村落出來一行人。

看打扮應該是附近的村民。

這行人去了太淵君那邊。

她有些緊張,怕自己有什麼疏漏被人發現,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那些人在太淵君家門口敲了半天門之後,發現沒有人應門,商量了幾句,又往她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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