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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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九九連續幾天,都在公子這邊車上服侍。

不過是端茶送水打扇、梳頭挽發布菜。這裡頭,紮頭發是最難的。

她讓賈寶貝百度『古代男子如何束發』,一句句念給她聽了照著學,但沒鬼用。

腦子表示懂了,雙手茫然。

後來因為她實在束出來的發不像樣子,這一道就省了。

好在公子雖然成天披頭散發。但他長得好,再加上寬袖大袍的飄逸,自然有清貴慵懶的風姿。陶九九覺得,即便是三界在的時候,上神們的風采估計也不過如此。

世間竟然有長得這麼得天獨厚的人,簡直元始娘娘炫技之作。

張父每天服用千金子,人也精神了不少,氣也足了,不像之前全身疼痛彎月要都難做得到。不過幾天下來,難免也心思活絡。

第三天中午的時候,趁著車子停下來休息,便叫張母過去,拉她到一邊問詢。

旁敲側擊,莫約是覺得這位公子是位良人,既然一直叫她服侍,不若就找個機會,跟著他算了:「這是難得的機會,若是尋常,我們這樣的身份怎能到那般公子麵前?你不是幼童了,該知道些輕重,多為未來想想。至於原家,我們想辦法,把訂錢退了就是。」

陶九九人都是懵的,啥玩意兒?

「我這幾天做下人,已經做飽了,還打算讓我做一世呢?」

「那你去原家,做妾,也不是主人家呀。」妾室隻是比下人多了一樣服侍男主人的義務。平常不用服侍的時候,與其他妾室雜居在一起,也是要做事的。

張母嘆氣:「且原家的小郎君我們沒有見過,也不知道到底為人如何。至少這位公子和善我們是看見了。」她是擔憂:「萬一原氏不好,你受苦怎麼辦?」

陶九九索性說:「我是要入道的。」早些打消張母這些有的沒的想法,叫她好有個心理準備。

張母愣了一下,她沒有料到,女兒還想著這件事。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入道的弊病明明已經和女兒說了一萬遍也不止,卻是沒用。

隻問陶九九:「不說你要是中途墜道,成了年老廢人怎麼辦了,就說你要如何入道呢?你得有錢呀。都城的公學府不收束脩,那是因為都城富足,地方府衙有錢。可我們回了家,龐城是小地方,公學府一年幾十銀錢,吃穿住用還都得繳納雜費,全年在學府中不得私自外出,三五年的這些錢你要從哪裡來?」

頓一頓又再老話重提:「就算你先攢錢再去。但女子不能經商,也沒有人會請一個女人做小工。要賺錢,最後還不是隻有賣身一條出路。可賣了身做了人家的仆奴,你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都不再是你說了算。談什麼入道呢?」

張母身軀略有些佝僂,那是被生活壓彎了的月要。這話題說來說去,都是個死結。

她不懂,這麼淺顯的道理,女兒怎麼就不明白呢。

又有些自責:「不該送你去公學府的。害你成這樣,心高氣傲。」

說著沉默了好久。

母女兩個站在離車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心不在焉卻固執,望著遠處天邊飛著的鳥群。一個怔怔的,已花白的頭發,在風中顫抖。

過了一會兒張母又打起精神來:「阿九,你想想,你跟著那位公子的這兩天,公子吃什麼,你就吃什麼。公子有遮風擋雨之處,你就不受風吹日曬,這比入不入道的,豈不是省心又輕省得多嗎。你要真入道,一個不小心走岔了氣便是爆體而亡,這還是好的,斷胳膊少腿又死不掉那是多痛苦淒涼?一條刀尖上行走的苦路啊。現在明明有過得好些的機會,是享福的日子來了,你怎麼就是……」

「阿母。拉磨的驢總盯著眼前吊著的顆胡蘿卜,所以隻能呆在原地打轉,一直到死。」陶九九正色打斷了她的話:「可我來到這世上,不是隻為了惦記這胡蘿卜,享這種『福』。」

張母都急了:「你,你,那你要乾什麼呀?」

陶九九沒有再說,隻換了個話頭:「若我真做妾、做仆人,今日人家願意對我好,我就有個好。明日人家不願意待我好了,不知道落得如何下場也是有的。可如果我三五年後入了國宗,到了那個時候,每年就能領例銀。哪怕我殘疾了,氣海盡毀,這錢也能領得到,畢竟國宗有宗祠,就是照料這些人的。總之,隻要我拚個三五年,真的成了修士,這錢誰也拿不走,斷不掉。這才是長久可靠的來源。阿母,你該是懂得算的。」

「萬一」張母氣急,紅著眼睛:「萬一你這三五年,卻不成了呢?如果你沒過大考卻傷了,如果出了岔子……」

「頂多不過一死。」陶九九正色說:「可是阿母,我們本來就過著如阿父一樣,今天還活著,明天就可能死的日子呀。就像那些給不起路費的人,原本以為自己能回家,卻怎麼知道一夕之間,就走上絕路。也可能今天還好好的,次日就可能風寒看不起病,不幾日便嗚呼哀哉,如家裡養不大的兄長姊姊一般。」

張母嘴微微翕動,似乎是想否認,可她最終沒說出一個反駁的字。

隻是重復著:「可是……沒有錢。我們什麼也沒有。還有原家的一部分定錢……家裡還欠錢……你阿父這樣,我又這樣……」

「走一步看一步。總是會有辦法的。」陶九九安慰她:「阿母,日前阿父原本沒有指望,可不就在一夕之間便有轉圜餘地了嗎?再說,我不願意一輩輩都這麼下去。」

一輩輩都在絕路上走。一輩輩都是在石磨前轉到死的驢。

「如果行得通,那將來我或者會有後嗣,他們不用再像祖父與阿父、阿母這樣艱難求生。如果我不行,那就到我這輩為止。」人到了這樣的境地,也隻有向死而生。不然就是全陷在泥沼裡重復上輩的悲劇,繼續沉淪。

張母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年紀還沒有太大,但身形已經像老嫗一樣佝僂,麵目滄桑看上去像六七十歲的老人。站在不過十幾歲的女兒麵前,不像母親,像更長一輩的人。

站得近了,想看女兒的臉,甚至需要微微抬著些頭。

她都不曉得,女兒什麼時候長得這麼高了。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同了。

這些話,她有些地方聽得含糊無法理解,最後兩句是懂的。

「混賬。」她對著陶九九這樣斥責了一句,但語氣並沒有過於嚴厲。更多的是傷心。不知道是因為由家中境況想到自己以往的遭遇,還是因為覺得女兒胡說八道枉負了自己生育她。

但隨後張母便神魂落魄地回自己車子去了。

遠處吳劉已經大聲喊著準備繼續上路。四周休息的人們也都回來了。

陶九九目送張母離開後轉身要回去,便看到身後車上車窗開著,公子坐在窗前,靜靜看著她。

她有些不解,看什麼東西?

低頭發現手上的茶壺,才想起來車上已經沒有水了,光顧著說話,忘記這一茬:「哎呀。郎君稍等。」

連忙轉頭就往遠處溪水邊跑。

等她打好水狂奔回來,剛好趕在車子加速之前跳上了車。結果水灑掉不少。這叫她十分不好意思。邊把壺放到專門燒茶的玉陣上,邊安撫那位公子:「等一會兒再停車時,我多打些水來。肯定夠你喝的。」

公子並沒有深究,隻說:「無妨。」伸手拿書時露出袖下的胳膊,竟然已經比之前枯骨一樣的時候好了很多了。這樣看來,盡管很瘦,但隻是普通的瘦子,並不可怕了。

陶九九還發現,他身體一天比一天更好些。

不過似乎神思不穩,有時候半夜會突然驚醒。滿身是汗。

大概是驚醒時曾發出驚呼聲,把在榻邊打地鋪的她都喊得醒過來,搞得她也睡得很不好。想爬起來打他一頓。

幾天相處下來,陶九九覺得,公子雖然對趙監察有些厲害,但為人其實還是很溫和,有時候她做錯了事,也並不會計較。

這麼想,便覺得那天夜裡樓下發生事故,樓上不聞不問,劍士隻是守著樓梯不動,也許有別的原因。

或者跟他身上的病有關係,畢竟第二天,劍士們都在忙著煮藥伺候。一直到下午,吳劉這一行人到之前才好些。

劍士掀開車簾,似乎是有什麼事。

卻見車中,少女蜷坐在榻下煮著茶,撐著下巴出神,並不知道榻上公子坐在燈下,正安靜地看著她。

聽到響動,公子抬眸掃了劍士一眼。

劍士心中一凜,默無聲息放下車簾又退了出去。

日落前,車隊趕到了驛所。

車隊已經走了四五天,連夜晚都在趕路並不停靠。大約是因為貨有時限的關係,吳劉不想超時被扣錢。但到了今天已經車馬疲憊,所以決定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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