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孤魂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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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人參精。」岑吟聽見他訕笑道,「我不在,也敢擅自現原形。」

這叫什麼話……人家現不現形還要你批準,可真是把自己放得高。

可他這主仆二人,向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正是俗話說得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岑吟望著那些不斷蔓延的根須,卻發覺那屋頂滿是裂痕,搖搖欲墜,稍不留意就會坍塌。若真如此,隻怕眾人都要被埋在裡麵。

「此地不可久留,」她對那兩個人道,「帶上柳家少爺,速與我走。」

「去哪裡?」蕭無常問,「你知道方向?」

「大約知道……」岑吟轉身朝著房門走去,「先去看看再說。」

黑封找了一個小小的編織袋,裝好自己的碎肉,便扭著脊椎爬了出去。蕭無常架起柳傻子,竟然毫不費力,拖著他跟在後麵。

這次走廊裡空曠了許多,一路上暢通無阻,很快便趕到了先前那處鐵門前。岑吟原想著賭一把,看那門是否被打開,接著就發現,自己賭對了。

那門的確開了,卻僅有一條小小的縫隙,當中夾著一截狐尾。岑吟用力推了推那扇門,發覺它有些重,一時竟推不動。

蕭無常見狀,放下柳傻子,上前將手一推。門應聲而開,那截狐尾在落地前被岑吟抓在手裡,藏進了袖口中。

「大力神。」黑封嘿嘿笑道。

一眾人走入門內,發現裡麵是條幽暗隧道,不知通向何處。兩旁卻閃爍著許多亮晶晶的東西,散落在各處,如指路一般延展向前方。

岑吟俯身看了看,發現是一小撮白色的狐狸毛,每隔一段距離便撒著一些,看來是有人刻意留下的。

眾人也不言語,便沿著那狐狸毛撒過的路走去。這隧道彎彎繞繞,也不知盡頭,越走越覺得瘮人。

不過,這地方如岑吟所料,當是這鋪子裡的乾淨之地,因為四周皆有貓兒活動痕跡。那些貓們白日裡便在隧道中穿梭,如此想來,那扇鐵門絕非唯一出路,先前那一眾人必然不會困死在其中。

幾個人在隧道裡徐徐走著,那無頭將軍緩步跟在後麵,早已取回了他那柄長戟。蕭無常行了幾步路後,覺得帶著柳傻子實在是個拖累,就將他放下來,請那將軍代為照看。

無頭將軍應了。岑吟雖以為不妥,但又並無更好的法子安置柳家少爺,又見蕭無常再三保證絕對無視,也就隨他去了。

她想著趁此時機,合該把話說說開,便放緩腳步,來到了蕭無常旁邊。

「白麵郎,橫豎暫時無恙,你是不是該把話說清楚些?」

「女冠想說什麼?」蕭無常笑問道。

「我隻是好奇,你身為佛國人,怎麼處處誑語。」岑吟道,「先前還說那撥浪鼓是撿來的,誰知後麵又說,是求來的了。」

「這不算撒謊。這東西在他廟裡又不貴重,無非是個舊物。」蕭無常道,「我是撿來的,不好白撿,散了些錢罷了,為的是更心安理得些,有何不妥?」

「你撿它做什麼?」岑吟不解,「這東西對你而言有何用處?」

「女冠,我先前講過,我喜歡收集些古物,不過是圖個賞玩罷了。這些物件,但凡有些靈氣我就會收,五花八門,絕非刻意。這次不過是巧合罷了。」

「你曾說將它賣給了柳十爺,後來又反悔,想收回此物?」

「是。」

「就因為它是我妹妹的舊物?」

「不錯。」

「你是怎麼知道此物來歷的?」岑吟盯著他問,「先前並不知,還賣給了旁人,怎麼如今忽然就知道了?」

「這嘛,其實……是神女拖了夢給我,」蕭無常認真道,「她要我尋回此物,我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的就來了。」

「你這話假得過了。若還想我信你,便講些實話吧。」岑吟乾笑一聲,「看在你幫我尋回了兩隻撥浪鼓的份上,我還可最後再信你一次。」

「就這一次了?」蕭無常嘆道,「女冠,你該多給些機會——」

「你摘了黑封的頭,我們這些人險些困死在酒窖裡,可別說你沒料到。」

「你們不會有事的。」蕭無常仍舊斬釘截鐵地說,「畢竟拘魂使隻按規矩辦事,你們這些生人若非壽終正寢,是斷然不會捉拿的。」

末了,他看了一眼黑封,又覺得需要補上一句。

「他不算。」

「我怎麼不按規矩辦了!」黑封聽得明白,一下子竄了起來,「講話要有憑據!我等若行為不端,會被閻王爺爺扔進畜生道的!」

「我覺得未必不好。你來生大可做條蛇,定是比現在這模樣俊多了。」

黑封無名火起,兩顆虎牙亮出,顯然是預備咬他。

但就在他竄出去的同時,一陣響亮的咕嚕聲傳來,把蕭無常和岑吟都嚇了一跳。

兩個人都轉頭看著黑封,黑封也望著他們,過了一陣後又縮回了身體。

「我餓了……」他哼哼道,「來了半日……就隻有供果吃……」

「原來……你不是因為饞才吃東西?」岑吟小心地問。

「也餓,也饞。」黑封道,「民以食為天,鬼以倒頭飯為地。」

岑吟望著他,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想了片刻,取出一張寫滿咒文的符紙來,小心地送到黑封嘴邊。

黑封張口咬住,咕嘰咕嘰地嚼著,一連吃了三四張,勉強算是哄飽了肚子。

「畫餅充飢啊。」他嘆道,「我真個可憐……」

「我才可憐。這幾張都是通天令,威力大得很。」岑吟也嘆氣,「吃了我的符,可要為我辦事啊。」

「好說好說。」

眼見著封魂使心情好了,原本僵持的氣氛也就緩和下來。這隧道中有些悶熱,蕭無常展開折扇,用力扇起了風。

他就在岑吟旁邊,那風也吹得到岑吟身上。她覺得這人應當是故意的,卻又不好明言。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蕭無常,出家人不打誑語。」她低聲道,「你實話講,來此地,是否另有目的?」

「其實,我跟柳十爺,多少有些交情。他鋪子裡的酒實在香,我這些年犯癮,全靠他打酒相贈。偏偏我又喝不得,也不過是聞個味道,聊勝於無罷了。」蕭無常扇著折扇道,「好酒能得幾回嘗。若說有私心,大約是我不想這鋪子消失於世。」

「有這般嗜好,果然是大家少爺出身。」岑吟隨口道,「先前問碟仙時,說你本名為長生?」

「長生是我小字,我母親取的。」蕭無常點頭,「我乃家中幼子。昔日曾有位神人測算,說我童子命,年少必夭。我父母為我取此名,大約是願我長命百歲,安穩平生。」

「常言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岑吟對他說,「如今你可得長生?」

「女冠是否記得,我為世人所熟知者,乃薄命郎君。」蕭無常笑道,「若真長生,何談薄命。」

他這話說得輕緩,隨風來去無形,麵上笑容也未有任何變化。

岑吟卻輕嘆一聲。

「我隻知這世上紅顏薄命,卻不知這郎君也薄命。」

「你所遇這些人鬼妖,哪個不是薄命郎呢?」蕭無常反問,「姓韓的狐狸精,公輸縝,無頭軍爺,還有……這位封魂使,又哪個不是英年早逝?」

岑吟聽罷,忽然心中有些不快。她停下腳步來,轉頭去看黑封。

黑封仍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正扭動著脊椎跟在他們後麵。見她忽然停下,便驚訝地抬頭去看她。

「怎不走了?」他怪道。

「封仔,你……」岑吟心知他是鬼非人,想問問他生卒之年,卻又覺得冒昧,「罷了……這原不該多問。」

「女冠想問我幾歲歿?」黑封卻嘻嘻一笑,「我歿時一十七歲。」

岑吟嘆了口氣。難怪他雖是成年人身段,卻長了副少年人模樣。隻是不知他因何而死,又為何能做鬼卒。但打聽此事實在無禮,不知也罷。

誰知黑封卻毫不客氣地轉向蕭無常,乾脆利落,問了他個措手不及。

「黑眼狼,你怎麼死嘅?」

蕭無常被他問得一愣。他頓了半日,才訕笑了兩聲。

「橫死的。」

「屁話,若是壽終正寢,哪會是這模樣!」黑封呸了一聲,「哪個好人會橫死!好人都——」

「豎著死的?」

「亂講!下拔舌地獄!」

蕭無常還欲說些什麼,突然隧道前方傳來嗖嗖聲響。岑吟還未看清是什麼東西過來,就聽蕭無常悶哼一聲,一下子朝前麵沖了過去。

岑吟心說就算是屬兔子的也未必這般快。她定睛一看,發覺他竟然是被一截根須卷住,極快地拖著他朝前方而去。

眼看著那白麵郎越來越遠,岑吟和黑封對視一眼,馬上朝他疾馳而去。

「枕寒星!」遠遠地,他們聽見蕭無常在大吼大叫,「你這蠢棒槌!要勒死我了!」

眼見著四麵八方皆有根須穿透牆壁而來,岑吟拔出青鋒劍,持在手中以防身之用。她心說這參童莫不是長到地下來了,怎的是要借這地氣修煉不成?

而在隧道的地上,白狐狸毛也越來越少,最後竟不見了蹤跡。繞過一處拐角時,卻見地上一大片血跡,已然乾涸,仍舊有些觸目驚心。

那些人莫不是出事了?岑吟心中覺得不妙,想停下來看看,卻又怕失去蕭無常蹤跡。幾番思量,仍未下決心,十分掣肘。

就在她躊躇之時,忽然一道根須從地上爬來,一下子纏住了她的腳踝。岑吟急忙持劍去砍,那根須被砍斷,又分出兩條來,再次纏緊了她的膝蓋。她掙脫不得,被那根須倒著提了起來,直朝著隧道頂端而去。

岑吟急忙掙紮,以為它要將自己摔死在牆壁上,但耳邊卻聽轟隆一聲響,頂上竟裂開一條大縫,碎石落了滿地,現出一塊洞口來。那根須稍稍用力,直接將她從那洞口中提了出去。

被困多時,乍然重見天日,那月光竟也刺得人有些睜不開眼。岑吟擋住眼睛,覺得自己在半空旋了幾圈,又驟然平穩下來。有什麼東西纏著自己的月要,正在徐徐將自己向上提。

她緩了一緩,拿開了手。繼而她吃驚地看到自己被一條根須纏住,舉在空中,盡頭竟是一株極其龐大的人參,就立在酒鋪正中,薑黃的根須飛舞得滿天都是。

那人參有十幾個人粗,五層樓那麼高。許多冤魂厲鬼都被那根須穿月匈而過,吊在上麵一動不動,被吸得隻剩一副骨架。

岑吟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人參,當即驚得張開了口。不遠之處,蕭無常被緊緊地纏著,也舉在半空,竟死活掙脫不開。

「蠢材!放我下來!」遠遠地聽見他怒吼道,「你是吃了多少髒東西!悉數給我吐出來!」

那株大人參忽然發出了哭聲,震耳欲聾,卻極像個嬰兒。岑吟急忙捂住耳朵,手中的劍險些被震得掉下來。

「枕寒星!枕寒星!」蕭無常急道,「枕夜!清醒些!不可被這陰氣蒙蔽了心智!」

岑吟卻被那哭聲吵得心煩意亂。她看準時機,青鋒劍一揮,瞬間斬斷纏著自己的根須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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