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邪-落花洞女 上(1 / 2)
日頭漸高時,枕寒星微微眯起眼,抬起手放在額前遮陽。
紅色的瞳孔直直地盯著那平躺在地的女道士,如琉璃珠一般,雖漂亮卻無神。
他就一直盤膝坐著,不動,不言,不語。就這樣守了有近一個時辰,才忽然眨了一下眼睛。
「林蛋大,」他忽然開口道,「我們來玩葉子戲吧,打發下時辰。」
岑吟那把劍立在旁邊,一動不動,毫無任何反應。
枕寒星拍了一下腦袋。
「抱歉,記錯了。」他平靜道,「是楚黑犬。」
那把劍還是不動,看來很是耐得住性子。
但枕寒星卻是語不氣人死不休:「蛋大,我可能叫你蛋大否?」
那把劍忽然竄起,哢地一聲脫鞘朝他麵門刺來。枕寒星仍舊是那副冷淡模樣,手卻向前一伸,猛地握住了飛來的利刃,劍尖離他的眉心隻有半寸。
「看來,更喜歡黑犬這個稱謂。」他自顧自地評判道。
接著他將手一甩,瞬間就把那青鋒劍擲回了劍鞘。
幾乎就在此刻,一道白光驟然從他身旁竄過,直朝著岑吟身體而去。枕寒星將頭一轉,竟徒手抓住了那白光的尾部,狠狠地將它拉了回來。
這書童力氣極大,那白光被他直接輪甩出去,摔在了不遠處,現出原形來,竟是隻十幾尾的白狐狸,正呲著牙惡狠狠地盯著他看。
「礙事!」那白狐狸怒罵道,「小鬼,你給我閃邊兒去,這沒你的份!」
「少郎君說過,若有人來,殺無赦。」枕寒星道,「枕夜不過是奉命而為。」
「枕夜?」那狐狸冷笑,「誰為你取的名,附庸風雅。」
「少郎君取的。」
「你家那主子,根本就沒拿你當回事!」那狐狸尖聲道,「不過就是個參童,為著留個做事的下人,你以為跟著他能登上什麼高台盤!」
枕寒星緩緩地將頭轉向他,紅色的瞳孔寂靜地泛著冷光。
「你不出聲會死?」他問。
那狐狸給他氣得跳腳,口裡噴出藍火,軀乾一下子變大了四五倍,十幾條尾巴如開屏一般微微搖動,沖著枕寒星露出了獠牙。
「我吃了你這小人參!」它惡狠狠道。
枕寒星站起身來,麵朝著那狐狸站定。忽然一下子他身軀爆裂開來,無數薑黃根須連接著他皮肉四肢,如一隻巨大的稻草人般張牙舞爪,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狐狸。
「有種,你就試試。」他嘶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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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無常的右眼皮忽然跳動不止。他正追著那蟋蟀跑著,忽然一下子沒了它蹤跡,便立刻停了下來。他扌莫了下自己的右眼,四處環顧,發現那蟋蟀停在一處枯樹前,蹲在樹下一動不動。
他走過去用腳踢了踢那個色彩斑斕的東西,還用樹枝子去懟它,但這蟋蟀就像生了根一樣,任憑他如何挑逗都不動一下。
蕭無常以為它餓了,或者渴了,可幾番試探,它蹲在這叫了好一會,就是不跳。
「你瞎了!這地方哪有東西!」他沖那蟋蟀發火道,「果然你主子是騙我,等我回去拆了他的胳膊腿!你也別想有活路!」
那蟋蟀聞言,竟像是聽懂了一般,猛地一跳,一頭撞在枯樹上,腿一蹬便不動了。
好好一條蟲命,就這樣死在堂堂佛國護法的淫威下,實在可嘆。
這下蕭無常沒轍了。旁邊隻有密林,荒無人煙。他左右上下看了三四圈,也沒有任何女冠生魂的蹤跡。
但這蟋蟀寧可撞死在這也不再引路,難不成這地方有線索?騙鬼哦,四周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上哪裡去找蛛絲馬跡!
「你這死蟲子!」蕭無常暴跳如雷,對著那蟲子罵不絕口,「死有餘辜!你下輩子也就能當個螞蚱!連蛐蛐都別想!」
那蟋蟀死得慘烈,躺在枯樹下無聲無息。它旁邊那人已是火冒三丈,一拳砸在枯樹上,把那上麵的枯葉錘下來一大半。
但隨即他就發現,這樹原來是一棵櫻樹,也並未枯死,隻是冬日到來,休養生息,隻等春季抽芽,便再度盛放。
蕭無常頓了一下,恍然大悟,立刻直起身朝向了那棵櫻樹。
「這林子裡的精魅,給我聽好了。我乃西武佛國十八護法神之一,蕭氏無常,」他字正腔圓道,「今在尋一女道士生魂,若有知道去處的,速來告知我。若是知情不報,你們等下,就跟這草蟲一個下場。」
他說著,將手一指那死蟋蟀。它的須子還在隨風搖動著。
此話一出,林子裡便刮起一陣狂風,皆是避開蕭無常退到遠處,顯然十分懼怕他。
但就在這時,四周卻有櫻花香味飄散開來。隻聽銀鈴作響,竟從那櫻樹後麵徐徐現出一個女子來,朝著蕭無常緩步而來。
但那女子的打扮卻有些怪異,竟不似中土模樣。她穿著一件金紅相間的女房小褂,褂上繡著許多枝垂櫻,內穿白色小袖,著粉色長袴,腳踩木屐,手裡還持著一把團扇,遮著臉踏著碎步朝蕭無常走來。
大約是掩麵走路不甚方便,她靠近時木屐踩到了自己的褂尾,險些一個跟頭栽在他麵前。但她迅速直起身來,竭盡全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你……你……」蕭無常看到她竟語塞了,「你這是什麼打扮?怎麼與尋常的妖魅賤鬼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