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貴子-檜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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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客棧準備的早飯十分簡單,不過是小米粥,包子和味增湯,還配了些梅乾和玄米茶,用三張小卓袱台盛了端到了房間裡。蕭無常不吃這些東西,把自己那份勻給了枕寒星,然後就靠在隔扇上一個人吃起了金丹。

「啊,好懷念年少的日子。」他哢嚓哢嚓地嚼著丹道,「能吃能喝,能跑能睡,還能飲酒。現在,就隻是在這吃『炒豆』。」

「你那『炒豆』,旁人想吃還沒辦法吃。」岑吟酸道,「若是能當神仙,要我不吃這些東西我也願意。」

「神仙可沒那麼快活。」蕭無常又朝嘴裡丟了一顆金丹,「天宮階級森嚴,一行一坐皆不能錯。若是尋常宮女打壞了玉盞,不過申斥幾句,了不得打幾下,即便是處死了,做了鬼也還能報復作祟。若是換作天宮,立刻就丟下界扔進畜生道裡,憑你有幾張嘴,也來不及哭訴了。」

「你這真不是戲文裡聽來的?」岑吟喝著粥道,「上天界……當真這般凶狠?」

「不是凶狠,是不能壞了規矩。」蕭無常道,「想有一年毗舍浮佛誕辰,我師父受邀在列,帶了我隨行。那時我年輕,有高僧傳餅於我師父,原是敬佛的,我不知道,接過來吃了。喲謔,這事鬧的。若不是大佛慈悲,隻怕我現在已經是一股煙了。」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岑吟說他莽撞,連這也不懂,蕭無常卻道自己在家裡無法無天慣了,誰也管不了他,因此成了護法之後,吃了好大的苦頭。昔日裡那些頤指氣使,心高氣傲的架勢脾氣,被磨得一點不剩,整日裡就是佛心,佛性,佛魂。

「我原是個厲鬼,雖然凶了點,倒也無拘束。當護法之後,性子難改,惹出不少事來,常被關入地牢反省。我這六百年護法,斷斷續續有三百多年都是牢裡,可把我關怕了。這回再放出來,可不敢造次,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真的?」他這話,岑吟怎麼也不信,「那你合該被壓在什麼山底下,再壓幾百年。」

「別,千萬別,我本事小,可沒大人物這樣的能耐,多謝了您嘞。」

「大人物?難道是……你可曾見過他?」

「你說行者?自然不曾見。」蕭無常笑道,「行者成佛已萬年,早不存於三界五行,即便是上天界,也隻能在戲文裡看看,再不會見到他了。」

「說來,我還有件事要問你。」岑吟一邊吃著糕餅,一邊看了看蕭無常的頭,「都說西武佛國,出家為僧之人極多。你身為護法,為何不是和尚模樣,反而生了頭發呢?」

「你算是問道點子上了。」蕭無常滿臉得意,「這頭發,名為煩惱絲,又意為塵緣。佛國尊者,大都是和尚模樣,塵緣已斷,了無煩惱。而佛國護法與八部眾,多是生著頭發的。塵緣未斷,有佛心便是,其餘則不必強求。」

「你話裡有話,到底想說什麼?」

「這話的意思,是說我等可以結仙侶的。說白點,就是我不算出家人,更像是在家居士,能娶媳婦兒。」

岑吟差點把一口粥噴出來。

「饒過人家仙姑吧。」她咳嗽道,「你……還是同你這書童雲遊四海去吧。」

「女冠,你有所不知,原本尊者有意為我家少郎君安排一位仙侶。」枕寒星嚼著梅乾道,「看中的是一位阿修羅女,十分美麗,但性情有些莽撞沖動。少郎君一向聽話,原本是同意的,但是那修羅女不願意,找上門來一通好打,打得我家少郎君半個月沒出門。」

「胡說八道!」蕭無常一扇子拍在他頭上,「分明是我抵死不從!那阿修羅女才將我打了個半死!」

「為何不從啊?」枕寒星聞言竟然詫異了,「那修羅樣貌可是絕色。」

「好小子,我才聽明白,感情這是你看上了啊?」蕭無常點頭,「好,你且等著,我明日就去回稟我師父,讓她嫁給你。」

「別別別,」枕寒星一下子站起來了,「少郎君,是我錯了!千萬別把她嫁給我!」

「這是怎麼了?」岑吟端著茶,一臉不解,「這怎麼一個美女,你們倆還推三阻四的?」

蕭無常聞言,唉聲嘆氣,捶月匈頓足。

「別提了。那修羅女雖然貌美,但生了十二條手臂,滿口獠牙。若是你見了,你都不願意娶她。」

「我願意的。」岑吟認真道,「可惜我不是男子,若是我個男子,我就娶她。」

「為什麼?」

「她生了十二條手臂,做起事情來,肯定事半功倍。」

蕭無常和枕寒星麵麵相覷,片刻後,二人同時朝她作揖,自表甘拜下風。

吃罷了早飯後,枕書童十分懂事地端走了碗筷,還親自去看漿洗的衣服是否已乾。岑吟則坐在茶室裡休息,還找來一個小竹筒,把那草鬼蟋蟀放到裡麵去,拿了梅花枝逗它,看著它轉來轉去不住地笑。

蕭無常則鋪開畫紙,以鎮尺壓上,照著她的模樣專心致誌地描繪。但他十分不喜歡那隻蟋蟀,硬是把它畫成了蝴蝶,還為它取了個名字,就叫醜東西。

「今日可有什麼計劃?」他用葉筋筆勾了線,換了隻白雲筆,一邊著色一邊問。

「並無。」岑吟搖頭,「若是不能出城,就在這裡坐著吧。」

「打扮得這麼好看,居然不去外麵逛逛?」

「有了這幅畫像,就不算白裝扮。何況外麵既不安全又不乾淨,有什麼好去的。」

「也罷,不去也好。」蕭無常點頭,「萬一有歹人看上了你這花容月貌,我就——」

他正說著,忽然畫筆一頓,險些塗壞了那張畫。

「不對勁,不對勁。」蕭無常抬起頭道,「女冠,你已經被那太子看上了,下了檜扇當聘禮,不出三日就要來娶你了。」

「那檜扇不是被你拿走了嗎?」岑吟訝異道,「要來找也是找你才對。」

「我一個大男人,他是有多瞎會來找我?」蕭無常哭笑不得,「人家看上了你,必然是留了什麼記號,你上點心,別到時候真的被人捉去,還怪我沒提醒你。」

「說得有理。」岑吟點了點頭,「那依你看,怎麼辦才好?」

「我以為,躲是躲不過的,不如出去走走,下個套給他。」蕭無常思付著說,「然後,我們再來個請君入甕,你覺得如何?」

「明白了。」岑吟點頭,「就是要我去當誘餌。」

「什——什麼誘餌!話不能講的如此難聽!」

「那就走吧。」

岑吟說著,就起身做好了準備。她這人一向利落,甚少拖泥帶水,不像蕭無常的心思玲瓏九曲十八彎,七繞八繞不見岸。

她這麼乾脆,蕭無常反而沒了話。他將毛筆瀝了墨,擱在筆架上,淨了手後便也站起身來,去拿靠在門邊的龍頭拐杖。

他原以為自己已然是認命了,可一看到那拐杖,就滿眼都是自己老態龍鍾的模樣,一下子又氣得險些背過去。於是他乾脆取出個黑布條來,結結實實地蒙住了眼睛。

他這布並非凡間俗物,因而這一蒙上不比從前偽裝,是真的看不見。蒙嚴實後,這才抓起龍頭拐杖,眼不見心也不煩。

他用那拐杖探著路,側耳聽著,很快便上手了。

「此法可行。」蕭無常點頭道,「隻是,這枕寒星怎麼還沒回來?掉水裡了不成?」

蕭無常剛說完不久,那綠衫少年便出現在門外,進來說衣服未乾。蕭無常示意他過來,要他扶住自己,三人一同出門,但務必相互關照些,這扶桑郡地方不小,若是丟了十分難找。

岑吟將劍和拂塵置在枕寒星背上,同他一起扶著蕭無常出去了。小扶桑各處已開了門,街上熙熙攘攘的,還算熱鬧,似乎並未受那神隱之事影響。

隻是小扶桑之人,大多穿著一些樸素和服,都是粗布衣衫,一見便知是普通人家。雖說也有一些打扮怪異的乞丐和浪人,但外邦人卻極少,因此他們幾個走在其中,雖不惹眼但也與眾不同,難免引人側目。

好在蕭無常是個瞎子,又對外稱是岑吟的兄長,加上小扶桑對南國人也算見怪不怪,因此也並沒什麼人過分注意到他們。

蕭天瞎拄著拐杖,篤篤地敲著地麵,因著心裡有氣,時不時便咳嗽兩聲。路過的人都有些感嘆,怎麼他年紀輕輕就瞎了眼睛,好像身上還有不足之症,當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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