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行-風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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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浪人衣著,袴前麵五條折痕,打刀柄手在月要左,是個左撇子。」蕭無常低著頭,那條深藍的緞帶緊緊蒙著眼睛,卻看得真真切切,「刀裝上有鎏金花紋,應當是家紋,這人極有可能是貴族家臣出身。」

「家臣出身?怎麼會做浪人?」岑吟低聲問,「莫非……他的家主家道中落?」

「有可能。你看他出現在小扶桑,想必是被逐出來的。或者就是犯了大錯,被驅趕了。」

「你倒是厲害,蒙著眼,也看得見。」岑吟說著,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這雙鬼眼這麼透徹?」

「那是自然。」

「你該不會用這能耐去看女人更衣吧?」

「我堂堂佛國護法!正直得很!不乾這種事!」

「那你可看清他刀上的家紋是什麼樣?」

蕭無常沉默了,他抿住嘴,搖了搖頭。

「笹龍膽。」枕寒星在一旁道。

「什麼?」

「笹龍膽,流蘇種。」枕寒星道,「應當是源氏家紋某一分支。」

「你看得好清楚。」蕭無常驚訝道,「真是小瞧你了。」

「他是源氏的家臣?」岑吟有些難以置信,「莫非……跟那位源郡守有關?」

蕭無常手指微動,示意她先不要多說。

「我的人來了。」他抬起頭道。

岑吟聽到大扶桑偏門處傳來了腳步聲。轉頭就見一個年輕人四處張望著跑了出來,見蕭無常在此,便將頭微微一點。

蕭無常會意,不動聲色地帶著身邊兩個人朝一處街道走去,避開守衛視線,躲在屋簷底下。不消片刻,就有人朝這邊跑來,口中還喚著他名號。

「蕭公子!」

來人看著不過十五六歲,仆人模樣,穿著一身水乾裝束,踏著木屐篤篤地跑著。他繞過房屋,停在蕭無常麵前,行禮後湊上前來,說了一聲成了。

「東西拿來吧。」蕭無常伸出手道。

那少年從衣襟中扌莫出三張小紙,蕭無常接過來,岑吟也湊過去看。隻見上麵寫著許多東瀛文字,僅有的幾個漢字標示著通行之用,十月初九,金曜日,小雪。正是今天。

「這是大扶桑的通行文書?」她問道,「你看得懂嗎?」

「自然。」蕭無常點頭,「我看得懂,也聽得懂,隻是不太會說。」

「這東西你怎麼弄來的?還有這個人是?」

「這是阿部其啊。」蕭無常笑著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至於文書嘛,偷來的。」

阿部其?這少年哪裡是阿部其模樣,難道……被他附身了?!

「使不得!」岑吟急道,「若是傷了人家命格,你罪過可就大了!」

「女冠放心,不礙事的,隻是借用幾個時辰,且給這具身體吃了保心丹。」阿部其拱手道,「至於文書,不是盜來的,是買來的。」

「這東西還能買?」

「隻要有錢,什麼買不到。」蕭無常一臉得意,「你以為柳家人給的錢我留著打鐵呢?」

岑吟訕笑一聲,心說這可真是頗有小人得誌之態,壞得很。

阿部其卻道:「蕭公子,我不能久留,這身體是平家仆役的,得盡快還回去。我先走一步,幾位稍後自去大扶桑便是。」

「好,你去吧。」

阿部其離開後,蕭無常將小紙分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拄著龍頭拐杖,朝大扶桑偏門走去。

「能瞞混過去嗎?」岑吟不安地問,「若是被看出來,如何是好。」

「不會。」蕭無常笑道,「信我。」

三人來到那守衛旁邊,遞上通行文書。守衛見蕭無常眼蒙藍布,手持拐杖的模樣,都當他不能視物,態度皆較為客氣。為首一人接過文書,看出他們是南國人,仔細看了看文書後,將有些冰冷的視線投向蕭無常。

「先生,你確定,知曉這上麵寫著什麼?」他用帶著東瀛腔的官話問。

「自然知道,我們是平氏家臣請來的客人。」蕭無常應道,「上麵印著的落梅花押是平氏公子的。」

「你可知平公子姓名?」

「平宗譜。」

「家紋是何物?」

「揚羽蝶。」

「請你來的平氏家臣……」那守衛打量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是誰?」

蕭無常低頭笑了起來。他靠近那守衛的耳朵,輕輕耳語道:「城外平氏櫻鬼,有話帶給源風燭。」

那守衛神色變了。他收了那文書,不再阻攔,揮手示意他們過去。

岑吟覺得蕭無常可真是厲害,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倍。常言道跟著屠夫說豬,跟著秀才說書,跟著他,既能說豬又能說書。

「甘拜下風。」她起手道。

「哪裡哪裡。」蕭無常一臉謙虛。

嗙當!

剛入偏門,岑吟就被一聲太鼓響嚇了一跳。接著一把紙扇擋在自己麵前,遮蔽了所有景象。

她隻看得見那扇子上繪著一所寺廟,一座鳥居。耳旁太鼓又響,那持扇人吟哦出聲。

「哦喲喲!小姐喲!」

扇子旁閃出一張大能麵,笑容可掬,竟是個翁奉納。他用扇子擋在岑吟前方,不讓她看到大扶桑城內是何模樣。

「小姐喲!」那能麵翁奉納又長吟道,「大扶桑來得!去不得喲!」

「為何?」岑吟謹慎地問。

「此世即吾世,如月滿無缺。」翁奉納搖頭晃腦,扇子也抖動不停,「恐你紙醉金迷,流連忘返,不知身在何方喲!」

「這不可能,」岑吟斷然道,「你這裡就算是仙境,我也沒什麼舍不得的。」

「彩鳳鎏金闕,雲蕭玉龍光。既小姐主意已定,便請入大扶桑!」

那狂言師說著,徐徐拉開了扇子。岑吟早已見了小扶桑熱鬧景象,覺得大扶桑無非是更熱鬧罷了。可隨著扇子拉開,她的神色也從平靜漸漸變成了驚嘆。

目光所及處,滿目盡是花燈,於夜色下高懸搖動。一排排竿燈聳立,歌舞伎舞於閣上,道路極寬,往來許多車馬。路上女子皆著裳唐衣,男子皆穿直衣烏帽,手中持著檜扇,身旁隨侍仆役,一舉一動間貴氣盡顯。

而在那寬敞大道中央,幾隊人抬著三架神輿,一路拋花搖旗,緩步前行。神輿左右,皆有巫女持弓箭而舞,其餘人等各穿祭祀之服,前舞奉納,後舞白鷺,十分整齊。路兩旁有女子戴著小麵,身著壺衣,頭戴市女笠,手持花籃不斷拋灑獻花。

岑吟仔細看時,發現那神輿上也坐著人,彈著三味線,琵琶,古箏,吹著尺八,笛子,塤,一個個畫著極重的彩麵,有神有鬼,樂聲悠揚淒婉,極有扶桑韻味。

不但如此,那旗亭和望樓之上,除兵士外,皆一動不動地站著幾個藝伎。她們穿著十分華麗,塗著白麵,神色冷漠,鼓聲一響便循聲而動,姿態妖冶,隨即定格,待鼓聲再響則再動,如傀儡般詭異又極美。

在那神輿之後,則跟著一隊僧人,穿著乾淨僧袍,手持木魚,敲打誦經。兩旁佇立的貴族男女見神輿來便躬身行禮,竟不聞一聲閒言碎語。

「這就是大扶桑?」岑吟喃喃道,「當真……不太一樣……」

「自然是不一樣。」蕭無常藍布蒙眼,卻仍然笑了起來,「不然你以為,我為何非要帶你過來看看?」

「我們來……做什麼來著?」

「你看看,你都忘了自己的來意了。」

蕭無常嘲笑著她,可岑吟卻充耳不聞。她的思緒早被那些人手中持著的提燈帶走了,迫不及待地想去那繁華之地看看。

她一麵張望著一麵向前走,隻見大扶桑城內樓閣聳立,庭院皆是數寄屋樣式,所住之人必然非富即貴。家家戶戶門前皆有人驅邪除祟,遍灑甘霖,兵士在隱秘處往來巡邏,都戴著麵具,小心地護衛著這座郡城。

燈火之下,較遠的地方豎著一座七層塔樓,簷角下皆掛著燈籠。岑吟風水略通,遠遠一見便知那乃是聚氣之地,亦有鎮壓之能,極扶桑郡風水之大成,居在此處必出貴人。

「蕭釋,儺祭在哪裡?」她轉過頭問。

蕭無常抬起龍頭拐杖,指了指那處七層塔樓。

「應該在那邊。」

岑吟有些心急,招呼著他們朝那塔樓而去。她的步伐快了些,蕭無常和枕寒星緊跟在後麵,不斷地要她慢點走。

「抱歉,蕭老太爺,我實在是好奇。」岑吟說著,抓住蕭無常的手腕拽著他走,「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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