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塔-隱寄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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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無常動身離開後,岑吟關上門,在屋子四周點了蠟燭,燃了火盆,擺了個小小的陣法。

她沒有立刻召請公輸縝,而是燃了一炷香,為源知禾祈福。

雖然她性子直了些,卻不是鐵石心腸?雖隻有一麵之緣,但也頗為喜歡那孩子。她焚香誦經,念了許多消災破邪的咒,也不知有多少成效,但盡力不讓什麼陰邪之物趁虛而入。

做法完畢後,岑吟休息片刻,喝了一碗水,隨後把那火盆端到麵前,取出了許多符紙。

她將那些符紙一張張丟入火盆,望著燃燒而起的火焰,口中默念著招鬼咒,反復念了九次。

念著念著,她就緩緩閉上了眼睛,入了定。

原以為公輸縝會親自現身,誰知那將軍有些脾氣,自己沒來,反倒把岑吟神識拉去了他那庭院。

這院子還是岑吟燒給他的,一應東西俱全。如今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樹木花草,亭台樓閣皆有專人看護,他就像個家主一樣坐在正堂裡看書下棋,不像個厲鬼,倒像個太爺。

岑吟神識飄到他庭院前,叩了叩門,要那看門人前去通報。那人去了,不多時又回來,請她入內一敘。

她飄入廳堂,見公輸縝正坐在太師椅上品茶。他那青銅麵具掀開了一半,露出了一張薄薄的嘴唇。

相學中說,嘴唇薄,重私利。雖說相不獨論,但岑吟打量他片刻,仍舊猜疑他是做事目的明確,且喜歡獨善其身之人。

之所以先前會幫自己,應該是因為他與師傅有些交情的緣故。

公輸縝是個重禮節的,見岑吟來了,便請她入座,態度不好不壞,仿佛隻是尋常客人。岑吟開門見山,把來意同他講了,希望他能替自己去燭龍郡一趟。

公輸縝聽罷,卻不做聲。他那茶是陰茶,岑吟不敢多喝,隻喝了兩口就放下了。

「你要我幫你?」那厲鬼忽然問,「小姑娘,你可知燭龍郡是什麼地方?」

「是……神龍朝太子封地。」

「那你可知我是什麼身份?」厲鬼又問。

「先生是……十九國舊時將軍。」岑吟猶豫著道。

「他是太子,我是將軍,二者地位懸殊,這忙我幫不得。」公輸縝道,「十方世界皆知我最重名分規矩,半點不能錯。若以將軍之身擅闖太子封地,隻怕會毀了我的名聲。」

「可十九國在前,而神龍朝在後,尊駕算起來也算是他的前輩。再說隻是去他郡城看看就是,無需兵刃相向。」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公輸縝笑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個忙我不想幫。」

他拒絕得直接,岑吟反倒沒了話。她想著此人不能威逼,隻怕要想個利誘之法。

「先生就直說吧。要怎樣才能幫忙?」她嘆氣道,「我值錢之物不多,你看著什麼喜歡就拿去。」

「我看著像是可收買之人?」

「像。」

「對,我還真是。」公輸縝點頭,「小姑娘,把你那把劍送我,我就替你去看看。」

岑吟一下子站了起來,沖他急了。

「就是去那地方看看,何至於要我的隨身武器!」她急道,「先生不願意幫就算了!我自己去就是!」

她說著就要走,公輸縝卻示意左右上前,讓他們連笑帶勸地攔住了岑吟。

「先生這又是什麼意思?」

「隻是道個悶,辛苦你來一趟,自然會幫你。」公輸縝活動著手指道,「但那把劍須得借我,出來時再還你。」

岑吟心裡一萬個不願意,斷然不肯答應。

「放心,我要它無用。隻是言不由衷曾為太子所有,帶上它才好辦事。」

「你知道這劍來歷?」

「自然知道。這名字,還是我告訴你的。」

他回答得十分痛快,仿佛一切不過是尋常。岑吟想問問他此劍還有何故事,但又覺得拖延,便打算以後再問。

「先生真的不會偷偷扣下這把劍?」

「我既承諾,自會做到。否則便是失信於天下人。」公輸縝道。

岑吟心知他不是出爾反爾之輩,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解下青鋒劍,交在了他手裡。

公輸縝抓住劍鞘,卻沒有馬上接過,而是停在了半空。他不接,岑吟也不敢放手,兩人各自持著一端僵持不動。

那將軍從不摘麵具,不知他此刻是何表情。

「小姑娘。」公輸縝忽然道,「你想去求證什麼?」

「隻是去看一看那地方可還太平。」岑吟道。

「好。」

「先生不多問問始末嗎?」

「我好奇心不重。」公輸縝道,「與我無關之事,不多。剩下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他說著,將劍一收,瞬間從她手上取走了。

岑吟睜開眼睛時,屋內的燭火已熄滅了。麵前的炭盆裡滿是灰燼,碳火也隻剩下一點火星。

枕寒星坐在一旁打著瞌睡。他手裡拿著一把烏金鐵扇,沉甸甸地擱在腿上。

蕭無常竟沒隨身帶著那把扇子。

實際上,他的確是輕裝簡行,一路趕向郊外。離開大扶桑時,閉門鼓已響,篝火燃起,宵禁將至,他轉頭望著那座燈火通明的塔樓,眼神一瞬間有些詭異。

不過他那雙眼睛本就詭異,也不足為奇。他像個鬼魂一樣朝神社方向而去,路上靜悄悄的,什麼都沒有驚動。

經過各處人家時,他卻發現許多人門戶前都放置著一些天燈,有些已經做好,有些僅做了一半。隱隱約約地,空中還升起了幾隻,像是試放,倒是很漂亮。

莫非是要有什麼節日嗎?蕭無常不得其解,卻仍是加快了腳步。

其實他莫名有種預感,那影鬼今夜,大約是不會來了。

人有猜忌,往往應驗。當他趕到鳥居之下時,天已經越來越黑,但上方的星月卻有些模糊,仿佛罩著一層薄紗一般看不清晰。

如他所料,那些影鬼並不在此處。此地沒有任何陰邪之氣,實在是乾淨得很。

蕭無常見四周安靜,便打算轉一圈再折返。但剛走了幾步,便看到了令他意外之事。原來鳥居底下似乎有個影子,圓乎乎一個,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他走近了幾步細看,發現原來是個東瀛男子,穿著一身藏藍羽織,踏著木屐,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麼。

「先生。」蕭無常朝那人喊道,「這麼晚了,怎麼不回家,卻在這裡待著?」

「這話該我問你吧。」那人道,「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回家,卻到這裡來了?」

「有人約我來此地見他。怎麼,莫非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我可不約男人。」

那人背對著蕭無常,仍舊蹲在地上不動。蕭無常來到他旁邊,發現忽然是個年輕人,梳著半禿的月帶頭,正專心致誌地觀察著某樣東西。

但蕭無常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敢問先生在看什麼呢?」他對那人道。

「看蚍蜉遷居。」

「蚍蜉?你在看螞蟻?」蕭無常聽了,就朝地上看去。果不其然,一長串的螞蟻連成一個一字型,正從鳥居底下遷徙至樹林中。

「你看這些蚍蜉,知道危險將至,未雨綢繆,早做打算。」那人指著它們對蕭無常說,「若人能有這般靈氣,何愁無法逢凶化吉。」

「天生我材必有用。小小蚍蜉,如何能與人相比。」

「說得有理。」那人點著頭,也不欲再看,便慢慢站起身來。他手裡抓著一把檜扇,刷地一聲展開來輕輕扇風。

夜幕下星月稀疏,神社門外隻點了一盞燈,卻照不見兩人的臉,黑乎乎的隱匿在影子中。

「說來,這閉門鼓該是敲了。」平宗譜持著檜扇擋住了嘴,「宵禁之時,你怎麼有膽子四處亂跑?」

「閣下不也一樣嗎?」蕭無常笑道,「莫非閣下不受宵禁約束?」

「你不認得我?」

「我是異鄉人,不識閣下尊榮。敢問哪位大家公子?」

「嗨,什麼公子。我是郡守的幕僚,平宗譜。」那人擺了擺手,「宵禁巡夜,是我職責之一。」

「原來是平大人。」蕭無常拱手道,「在下急著赴約,忘記了宵禁這回事,還望大人通融一次,我這就回去。」

「你人還沒見到,就回去?」

「大約是不會來了。」蕭無常嘆道,「對方似乎……爽了約。」

「我知道了,」平宗譜將扇子朝掌心一敲,「你一定是來會情人的。怎麼,莫不是打算今夜私奔,遠走他鄉?」

「大人見過私奔不帶行囊的嗎?」蕭無常問,「除非是私會被人捉了個正著,否則怎麼都會帶些東西再跑。」

平宗譜像是在猶豫,這時林中卻傳出一聲鳥鳴,仿佛贊同蕭無常一般十分應景。

「哎喲,這是杜鵑啊。」蕭無常驚訝道,「這時候才叫倒是其次,居然沒趁天冷遷徙去磧西。莫不是落單了。」

「冬季落單,怕是活不長啊。」平宗譜嘆道,「這鳥說來有個怪處,叫做巢寄生,你可知道?」

蕭無常當然知道。但他卻露出一副詫異樣子來,裝作不知。

「還請大人指教一二。」

「這鳥很有趣,從不自己養育雛鳥,而把卵放入其他雀類的巢中。」平宗譜笑道,「這雛鳥出來得早,生得又大,便把巢中親鳥之卵與孵化之雛推出巢外,摔死在地上。如此便可獨占親鳥撫育,直至羽翼豐滿,飛離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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