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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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傷無法快速處理好,九方淵從儲物法器中拿出大氅披在身上,堪堪遮住了血跡。

段十令帶著人緊隨其後,他雖已執掌宗門,但還未收過一個徒弟,身旁跟著的是一位內門弟子,見了九方淵默不作聲,宗門內尊卑有別,沒人覺得這有何不對,就連九方淵自己也不在意。

說起來,九方淵雖與段十令同為泰和真人的徒弟,但他並不是滄雲穹廬的內門弟子,即使是成為仙山新一代修者中的佼佼者時,他在宗門裡的地位也十分尷尬,不似表麵那般風光。

泰和真人對他的態度眾所周知,宗門中其他人有樣學樣,從前是敬畏混著不屑,而今便隻剩下不屑了。

「師兄先去準備其他事,等下我們一起去汀蘭苑請出師尊的衣冠。」段十令說完頓了頓,擠出一個笑,「還有之前說的事,也勞煩師弟了。」

之前說的事,隻有玉鎮牌了,九方淵怔忡片刻,溫和笑笑:「好。」

九方淵時常冷著臉,如今一笑,那凝固的絕色瞬間流淌起來,旁邊的內門弟子看直了眼,隻覺得潑天的顏色壓到心口,怦然難停。

段十令被人叫走了好一會兒,那內門弟子才回過神來,露出一個溫柔體貼的笑:「許久未見九方師兄,師兄從偏峰過來路途遙遠,餓不餓?要不要嘗嘗相思糕?」

相思糕是凡間的吃食,取紅豆和著桂花糖製成,九方淵很喜歡吃,自從他拜入滄雲穹廬,宗門裡便未斷相思糕,這是泰和真人吩咐的。

九方淵一陣恍惚,他在偏峰住了三年,段十令偶爾會帶東西給他,但從未帶過相思糕,他還以為宗門裡早就沒這種凡俗吃食了。

九方淵微嘆:「不必。」

內門弟子還想再勸,見他表情不虞,方才住了嘴。

泰和真人喜好蘭花,住所汀蘭苑中有一眼靈泉,旁邊養了許多盆不同品種的蘭花。

一切都保持著三年前的模樣,九方淵跟在段十令身後,打量著熟悉的院落,蘭花都放在木架子上,以前泰和真人總會讓他跪在木架旁邊的青石板上,一跪就是七八個時辰。

無緣無故被罰的事發生了很多次,九方淵能看出泰和真人對他的厭惡,這三年每至夜深人靜,他也會在愧疚之餘生出零星怨懟,既然厭惡,為什麼要收他為徒,為什麼要費盡心思為他拔除寒毒骨釘,為什麼臨死都記掛著逼他活過三年?

如今泰和真人隕落,他的這些疑惑注定不會得到解答了。

請完逝者衣冠,要前往百妖窟周圍的碑林下葬。

所謂碑林,是由無數根灰白石柱組成的,每一根石柱代表一個人,上麵寫著逝者的名號,相當於棺槨,藏著仙山諸位大能的屍骨和衣冠,既作惦念之禮,又作鎮壓之用。

由宗門掌權人或逝者親近之人呈衣冠,段十令有意讓出這個機會,九方淵知道是客套話,婉言謝絕。

鎮妖林的風很大,百妖嘶吼聲不絕於耳,九方淵擰了擰眉,視線從屬於泰和真人的石柱上轉移到身後人群,是他的錯覺嗎?

方才聽到的話在腦海中浮現,九方淵心中生出一個荒謬的念頭,他不是蠢笨之人,從前隻是沒往那方麵想過,如今既已起了念,便控製不住思緒,抓住一些被忽略的細節。

越想越心煩意亂,九方淵下意識緊了緊大氅,捏住了月要間玲瓏袋,裡麵放著一塊小小的牌子,很硬,有些硌手。

等段十令從石柱旁回來,他已經調整好了表情,輕聲道:「師兄,我有些事想告訴你,關於你之前問過我的……玉鎮牌。」

段十令眸中快速閃過一絲狂喜,九方淵沒有露掉那絲情緒,他身後是仙山一眾修者,眾人的視線都不如段十令剛才的目光來得熱切。

九方淵月匈腔裡的熱血瞬間涼了,他的師兄,似乎和印象中不太一樣。

段十令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一副關係親厚的模樣:「不急,回去再說也行,宗門裡做了相思糕,我記得你喜歡吃,師兄讓人準備一下。」

有心也好,無意也罷,肩骨上泛起疼痛,九方淵側身躲開他的手,嘆息似的閉了閉眼,語氣疲倦:「師兄記錯了。」

三年未曾帶過一次,而今卻又提起,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一目了然。

段十令不是以前的宗門弟子了,如今他是滄雲穹廬的宗主,高高在上,被人這般下麵子,臉色有些難看。

耳邊是花絮棠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聲,九方淵能猜到段十令會有什麼反應,十多年的相處,他們從來都是互相了解的,也正因此,背叛顯得尤為傷人。

九方淵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仍固執地試探:「師兄,玉鎮牌其實在我這裡。」

段十令表情輕快了幾分:「哦?是嗎?」

九方淵將玲瓏袋遞到段十令麵前,緩慢地解釋起來:「這玉鎮牌是師尊……放在我這裡的,當時師尊為我拔除寒毒骨釘,囑咐我隨身帶著玉鎮牌以保性命無虞,之前師兄說玉鎮牌丟失,我還疑惑不解,想來大概是師尊忘了將此事告訴師兄。」

看著段十令驚詫的表情,九方淵話鋒一轉:「我破敗之軀苟活於世,不過是苟延殘喘,占了玉鎮牌也無法為滄雲穹廬做出貢獻,師兄將其拿走吧。」

白皙修長的手指握著玲瓏袋,仿佛隻是交出一個不重要的東西。

段十令微怔,他猜到玉鎮牌在九方淵身上,卻沒想過是用作吊著命的,他若接了,無異於直接讓九方淵去死。

九方淵抿了抿唇,在心裡默念,一、二、三——

「師弟言重了,師兄會尋到靈藥,讓你免受寒毒之苦。」

說著,段十令伸出手。

九方淵鬆開手,任由玲瓏袋砸在地上發出脆響,自嘲地嗤了聲:「我想了想,還是……不勞師兄了。」

說著,他緩慢向後退去,同時將月要上的佩劍往身後一拋,沉聲道:「曲有顧,劍道證心,望你他日得成大道。」

未出鞘的長劍斬斷紙折成的花,曲有顧收回手,冷冷瞧了一眼怒氣沖沖的花絮棠,平靜道:「他說送我。」

他接住九方淵拋過來的劍,摩挲著劍鞘上的浮紋,醉了酒一般放聲狂笑:「九方淵,承你吉言,你我兩清。」

修行之路禁忌頗多,尤其不能欠下因果,大殿之中九方淵的一席話,使他誤打誤撞突破劍道第九層,這是因。他因突破而獲悉段十令與花絮棠密謀之事,自當回饋給九方淵,這是果。

如今因果了結,曲有顧抱著兩把劍向後掠去,他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觀,看著碑林中的一襲紅衣,抱著兩把劍嘆了口氣。

天下之大知己難求,如果沒有洪荒秘境的變故,他一定會與九方淵痛痛快快地打一場,更有甚者,他們興許能成為至交好友,在這仙山各處比試切磋……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未顧及其他,段十令匆忙蹲下身,撿起玲瓏袋,顫顫巍巍地將裡麵的東西倒在手上。

是玉鎮牌!

但……上麵多了一道裂痕!

段十令目眥盡裂:「怎麼會這樣?」

發間金帶落下,九方淵長發隨風盪開,他抬手間掀起了大氅一角,赤色廣袖獵獵狂舞,衣擺上靈印浮動的淡光盪開一片金色潮瀾,將他擁簇其中。

他冷冷地注視著段十令,故意道:「就是這樣,師兄不知道嗎?你找了三年的玉鎮牌,早就被師尊毀了,為了拔除寒毒骨釘,為了給我續命。」

「師弟,你——」

「段十令,你和三年前的事有關吧。」九方淵打斷他的話,語氣篤定,「堂堂滄雲穹廬宗主,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今日當著師尊的衣冠塚,不是想汙蔑我墮入魔道,除之後快嗎?」

周遭眾人目瞪口呆,不清楚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聽到九方淵的話,悄聲議論起來。

「三年前的事,難不成是洪荒秘境九方淵中寒毒骨釘一事?」

「段宗主對其師弟可是關懷備至,怎會做出汙蔑之事?」

「九方淵就是個廢物,何至於段宗主費心……」

段十令聽到眾人的議論,隨即穩下心神,沉聲嗬斥:「九方淵,你早已墮入魔道,本就該死!今日當著師尊的麵,我身為宗主,自然要為滄雲穹廬清理門戶!」

他曾經也是天之驕子,眾人稱贊的奇才,可自從九方淵來了滄雲穹廬,他便被徹底忽略了,什麼曠世奇才,什麼天下第一公子……憑什麼,憑什麼都是九方淵!

段十令心中妒意翻騰,出鞘的劍鋒不偏不倚,直指九方淵心口。

九方淵沒有躲避,目光如刀表情不屑,明明是修為盡失之人,卻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好不張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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