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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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似弓, 月光彌散,高高的穹頂像是失了光澤的黑色鍛布。

夾道上樹木高矮交疊,暗處的夜風掠過蒼白如紗的微微亮澤, 驚起鳥影在半空中撲簌, 傳出的幾聲嘶鳴聽起來很是寂寥。

或許是因為這條小路走的宮人不多,也或許是兩旁的香樟枝杈四季茂密,底下常年曬不到日頭, 走在下麵莫名感覺陰森森的。

蘇明嫵裹起肩上的鏡花綾披帛, 指尖不小心觸碰到手腕, 涼得她扯下袖子緊了緊。

「公公,王爺在哪裡等我?」

「王妃別急,快到了。」

小太監話很少, 路上走路步速也快, 絲毫沒有等她的意思,這讓蘇明嫵越發的不安。

環顧四周, 皇宮很大, 主路她都能認得, 小的甬道便說不準了,但按著他們轉過的方位, 她依稀辨析,是走往西花園的路。

符欒回去要走西華門,走西邊是不錯, 但這般繞法, 感覺更遠了呀。

會不會是太子殿下呢?可明明前世符璟桓與她相約的是在禦花園的淩波湖,而不是在西花園裡。

蘇明嫵敏銳地覺得有地方不妥, 難道這一世因為她的對應方式不同, 許多事產生了偏差而有所改變?

這般想著, 蘇明嫵逐漸緩下腳步,「公公,到底還有多久,我們都走了快一炷香的時辰,還沒到。」

太監聽不到踩地的聲音,回頭諂笑:「王妃,真的快到了,您再跟著奴才走兩步。」

「你見過王爺了?」

「王妃說笑,奴才是王爺喊來接王妃的,怎麼會沒見著人呢。」

「那王爺他,今日穿的什麼顏色。」

「啊?」

小太監聽到這個問題,眸中一閃而逝的慌亂,復又道:「額,天黑,奴才也看的不清,約莫是,墨綠?」

他說話時眼珠往蘇明嫵身後瞥,輕微的搖頭,以為在夜色裡王妃瞧不見,但其實蘇明嫵都看到了,他們身後還有人。

她這下基本能確認根本不是符欒,而是符璟桓假借符欒的名義誆騙她過來的,可是前有狼後有虎,她現在僵持不走,隻怕也會被打暈了帶過去。

蘇明嫵垂眼輕聲:「嗯,是墨綠。」

太監鬆了口氣,「是啊,好了王妃,咱們別讓王爺久等,趕緊走吧。」

西花園建在信福宮邊上,傳聞是某位帝王為了他最寵愛的妃子建造的私人花園,占位頗秀珍,但有小山有假泉,湖泊河流俱全,因為機關實在靈巧漂亮,繼任的幾位帝王便沒有舍得使它徹底荒蕪,時不時有專門的掃灑宮人前往打理。

但由於去的人少,人氣兒不夠,一到夜晚冷風颼颼的,冒出過不少鬧鬼的傳聞。

「王妃,到了,您請看。」

「嗯。」

蘇明嫵連假意的驚訝都懶得表演,看向站在柳蔭湖畔的符璟桓,無奈地舒了口氣,沒想到,她還是過來見了太子。

見就見罷,無非是再說清一次。

隻是,她真的覺得不對勁,時辰不對,地點不對,還有她記得前世符璟桓即使表現的喜歡她,但至少還克製有禮,但最近的見麵,他都主動非常。若說是因為她的冷淡,使得他失去後才想珍惜,也不可能,他那樣的人除了對王位,其他事不會如此上心。

所以,是為什麼呢?

符璟桓感覺到背後來人,轉過身,他其實高有七八尺,生得劍眉星目,神采英拔,若不是有符欒太過出彩,他該算是個美男子。

蘇明嫵看著他慢慢走近,不自覺地向後退了步。她不再是前世的嬌嬌,現在的自己,沒辦法對他溫和相待。

符璟桓發現她的動作,心裡的疑惑瞬間代替了本該有的見麵寒暄,他站定在她麵前,攏眉道:「嬌嬌,這些日子你到底怎麼了?」

「你為何會變了,是知道了什麼,還是你對孤有誤會?」

符璟桓在兩句話之間稍有停頓,他的表情變幻莫測,聲音低沉,在講到最後半句時,本來清雋的臉被細碎慘白的月光割裂成無數明暗塊狀,煞白的嘴唇開闔,在當前情境下,說不出的滲人。

蘇明嫵心頭倏忽浮起潛藏已久的幼時回憶。

也是在這條柳蔭湖邊,她記得那日,她與南康公主不願背書,便偷偷溜出尚書堂玩捉迷藏。

兩個孩子玩著玩著,不知怎的跑到了西花園,西花園裡人出乎意料得多,熱鬧非凡,她和符箐瑤無人敢攔,就這樣興沖沖地跑到最前,然後,便看到了那具打撈上來泡發腫脹的屍體。

敬事房總管怕皇上怪罪,跪在地上求南康公主饒恕這沖撞,說這個宮女消失了許久,何曾想今天在湖裡找到

後麵的話,蘇明嫵不記得了,本該晴空萬裡的天,她卻吐的天昏地暗,回家後不久就發起了溫病。

她昏迷在無邊無際的噩夢裡麵,躺在她對麵的那個女孩子明明和她差不多大,卻麵目全非,隻看得清那白白不薄的嘴唇

那是蘇明嫵第一次明白生與死,明白人與人之間的懸殊差距,明白宮廷裡隱藏的殘酷。

這件事,除了家人很少有人知曉,而此時,讓她重新回顧起這可怕過去的,是眼前她曾經的心頭朱砂。

「嬌嬌?」

蘇明嫵眼神裡的渙散好不容易重新歸攏,她的指甲掐住掌心,聲音顫抖:「殿下,你說什麼?」

「孤是說,你是不是對孤有誤會?」

他們二人站得不遠,僅僅三四尺,蘇明嫵能看清他的神色,是隱忍和探究,懷疑和想下某中決心的猶豫。

他在懷疑她什麼,又在探究什麼?

走來時整路的疑問,以及她方才被嚇過之後的心思急轉,蘇明嫵想到了種看似荒唐的可能,那就是符璟桓與她一樣,也是重活一世。

乍看荒謬,可這麼想的確能對上。

從親自上門訴說衷情,到宴席主動敬酒,還有變了地方的相約,太子殿下和她一樣,都在做著對應改變。

蘇明嫵對自己認知清醒,她沒有影響天下的才智,而小金匣在前世亦連符欒都不知,應當也是隱秘所在,那麼,符璟桓為何還要窮追她不放?

唯一可能便是為了欽天監對她的那句『天生鳳命』的批命。

符璟桓前世不信,才會策劃花轎交錯,所以他這世,是想補救,依此得回他的皇位?那也就是說,符欒最後勝了麼

蘇明嫵思緒復雜萬千,好在她蹙眉模樣也像是難以啟齒,符璟桓沒有再催促,而是靜靜等她開口。

為了驗證猜想,許久後,蘇明嫵抬頭:「殿下,您這樣與我見麵,有沒有替我想過,若被王爺瞧見,我該如何自處呢?」

「這你放心,他沒那麼快出來,父皇與他有事相商。」

蘇明嫵低頭,看起來很焦慮,聲音愈弱,「可是,王爺今日啟程前,說戌時中必須回到馬車,哪怕他不來接我,我也得自己走,我又不知他何時」

符璟桓皺眉,他沒想到蘇明嫵也在試探他,脫口道:「他竟對你如此苛刻要求,嬌嬌你放心,戌時末前,他不會出來,等會我們聊完,孤便會命人將你送到西華門,不叫他發現。」

隻是簡簡單單一句,蘇明嫵聽完,背上頓時陣陣發寒。

尋常人聽不出,但她前世記得很清楚,符欒就是戌時末出來抓住她,那麼符璟桓當真和她一樣,否則怎麼會猜測的如此精確!

太子最初那句,『可有誤會』確實是他在試探。

試探的結果,極有可能決定了她的生死,符璟桓得不到的東西,為了皇位他是不是會早早將其摧毀,再看看旁邊的湖,忽然就變成了沉靜無波的深淵,像在張開血盆大口等待吞噬獵物,她手無縛雞之力,哪怕死在那都無人知曉。

蘇明嫵開始害怕,她以為離她遙遠的夢魘,好像正在逐漸地靠近。

「嬌嬌,你還未回答孤。」

符璟桓逼近一步,他問了兩遍,若是蘇明嫵還不回答,那麼極有可能猜測成真,其實他沒有蘇明嫵想得那般狠心不堪,而且為了應批命,他想的更多是將人擄進外室囚禁,先成為他的女人再說殺人有何用,符欒前世不也能追封麼。

在他眼裡,嬌嬌隻是個不懂政事的柔弱女子,縱然重活,估計也不了解陣前謀略,符璟桓還沒到草木皆兵的時候,試探不過是為了定下以後的計劃

可蘇明嫵不這麼想,她能多活一次之後,真的是怕死的不得了,她眼下必須要自保!

須臾間,蘇明嫵生出急智,想好了應對之策,她的右手搭在左手下,在隱蔽處將三方印璽埋進手腕袖子更深處以防掉出,畢竟此時不是它出現的好時機,而後她又動作自然地帶出一方白帕。

一個轉身,她毫無痕跡地離開符璟桓遠兩步,同時掐住自己的小臂內側,疼痛讓她的眼睛裡瞬間蓄滿淚花,並有斷斷續續刻意的抽噎。

符璟桓也是沒想到,他問完,蘇明嫵泫然欲泣地這般突然,這是問到傷心處了?

「太子哥哥」

帶著哭腔的親昵叫喚,讓符璟桓心中微痛,「嬌嬌」

「殿下當真要問?」

「別怕,你說。」

蘇明嫵咬唇『傾訴』,淚眼蒙蒙,「太子哥哥問我為何疏遠,原來你以為我心裡不難受,可我還想歸寧看看父親母親,你,你幾次三番這樣逼我,符欒就在旁側,你叫我能怎麼辦?」

符璟桓驚喜地發現,他細聲細氣的小青梅回來了。

所以,她是被威脅?想來也是,蘇明嫵一個小姑娘,被符欒那樣的人威脅,陪著做戲很正常。

「我知道,你與太子妃,想必過得很好,早就忘了嬌嬌。」

蘇明嫵接連幾句,不給符璟桓回答的機會,為的就是不讓他細細思考,能蒙騙一時就一時,反正能放她走就好。

符璟桓果然消受不了美人淚,急道:「不會的,嬌嬌,孤的心裡隻有你。錯嫁是符欒惹的事,孤了解你的委屈」

「沒關係,能這樣看看殿下,我也滿足,能安心回去了。」

蘇明嫵話裡話外都急著想走,奈何符璟桓之前得不到親近,現在見心愛女子恢復『正常』,哪會願意馬上放手。

他湊近拉扯,欲要捉住女子的手腕。

蘇明嫵登時被他的動作嚇得往後一跳,這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她沒辦法規避,神思急轉間,她道:「王爺說過,與你碰過那隻手哪條腿,便將它活生生砍了,太子哥哥,我,我害怕。」

符璟桓麵露不信,「符欒連這種可怖的話都直接與你講?」

「嗯。」

蘇明嫵是真的害怕,不過她怕的不是符欒,而是符璟桓發現她的偽裝,撲過來將她扔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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