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邑都西城的一方古宅,一陣哭啼,因為一老一少兩位沙彌的到來戛然而止。
正廳內,一位不過弱冠之年的男子正雙膝跪地,雙手合十地向著蒲團上打坐的大和尚求著情。
室內檀香繚繞,恍惚間令人看不真切大和尚麵上表情為何。
半晌,待男子心態稍作平息,方才聽見大和尚語氣沉重,一字一句道。
「命由天定,若是強取,亦是所非故人。」
一扇屏風外,臉上還有些肉乎的小沙彌終是被幾步之遙處不斷傳來的呻、吟聲擾了心神。
從蒲團上起身,揉揉還有些惺忪的雙眸,一身灰色僧袍的小和尚就這樣跌跌撞撞循著聲音朝著床邊走去。
床上所躺何人,小和尚並不知曉。
隻是從今日這府宅老爺哭到痛心疾首的模樣看來,此時昏迷之人定是位養尊處優的可愛人兒。
奈何因著一些變故,如今的可人兒成了可憐人兒。
「嗯——」
床上之人因為疼痛仍在無意識的發出呻、吟。
時不時還會因為疼痛感過於強烈導致身體出現暫時性抽搐。
就像現在,一聲痛哼後,小姑娘的右臂被無意識地甩出了床沿。
「師叔讓我來此是為了念清心咒,不是要來照顧你的!」
盡管知曉床上之人無法聽見,小沙彌的抱怨聲還是如期而至。
良久,瞧著懸在半空的胳膊始終不妥,小和尚方才上前兩步,隔著僧袍將其托起,放回原處。
如同以往那般,小和尚在做完一係列動作後,習慣性的閉眼念叨著「阿彌陀佛,菩薩莫要怪罪」。
偏偏今日在雙眸緊閉後,竟是陷入重重困倦之中。
那本該清醒觀察四周情況的眸子在此刻同樣無力睜開。
突如其來的黑暗足夠令一個不過五歲的孩童感到恐懼。
多年來的信仰、教誨卻是令小和尚不得有丁點兒失態。
黑暗裡,小和尚仿佛有看到一絲生的光亮。
他在狂奔,在追逐,在盡自己最大努力夠著那觸手可及的希望。
偏偏事與願違。
等到力氣徹底用盡那刻方才驚覺,一切更像是一場玩笑罷了。
小和尚是在最後關頭被一個滾圓的橙色物體毫無征兆的重新打回到黑暗中去。
與此同時,暈眩帶來的惡心感鋪天蓋地的襲來。
周身氣壓的轉變霎時間又令小和尚置身於被水淹住的窒息感內。
起先還有力氣的掙紮在逐漸變小,四肢也變得愈發沉重起來。
至於月匈腔內不斷積攢的水分,也在令這幅身子的主人慢慢喪失意誌,直至死亡。
小和尚再次清醒時,外麵的嘈雜聲已經消失。
拍拍還有些痛的腦袋,小和尚下意識抬頭看向導致自己稍有失態的罪魁禍首。
隻是這一看竟是令小和尚當即愣在原地,就連半起的身子亦是僵硬在半空。
在離小和尚不遠處的床上,小人兒此時正被團團黑霧包圍。
黑霧源頭為何,小和尚不得而知,可他知曉黑霧去往何處。
因為那源源不斷的黑霧在蔓延到小姑娘脖頸處時,竟具有靈識般自發分為八縷。
而後其中七縷尋規而上,探入昏迷之人的七竅之中。
剩餘一縷則是掉頭轉向,不偏不倚的係在了小和尚的右手腕處。
最後一縷黑霧是在小和尚試探性的觸碰時,從中猛然斷裂。
在黑霧斷開的瞬間,一滴鮮血被從小和尚割破的指尖滑落。
之後,隻見黑霧成形,化為黑蓮狀將即將落地的鮮血半途攔住,懸空盛放。
黑霧最終停留的地方是在距離小姑娘麵容十指之上的位置。
而後隻見器皿微微偏斜,血滴順勢滑落。
就這樣一枚血紅妖艷的朱砂痣驟然在病危之人稚嫩的眉間形成,頃刻間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的另一頭,齊府大宅裡被懸掛了五日之久的白燈籠被下人一一拆下,聚集焚燒,屋內還不時傳來收拾行囊的響動。
也是在那夜過後,齊府上下數百人皆人間蒸發,杳無蹤跡。
十五年後,初春。
那戶消失已久的齊家人是在某年春暖花開時回到了城西頭。
齊府院內,池塘邊的橙子樹依舊一副常年光禿禿的模樣。
索性兩日前下了場大雨,才使得幾簇新芽兒悄然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