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楊佶(1 / 2)
黃明遠按照楊清兒的遺願,將她葬到了江都,這也是黃明遠唯一能為楊清兒做的事情。
江都,是楊清兒心中最美好的回憶,也是黃明遠心中最美好的地方。
縱豆蔻詞工,紅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盪、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願來生,我們能夠永遠快樂幸福的在一起!
或者,
永不再見!
楊清兒去後,留下的三個人,十五被黃明遠留在了身邊。而墜兒、落兒,願意給楊清兒守墓,矢誌不嫁。黃明遠也沒有強求,便讓她們留著江都,又安排人妥善照顧。
或許是年紀大了,故人多辭,黃明遠對於一些老友,頗為寬容。
黃明遠不太理解朱元璋的心情,老朋友死一個少一個,到最後剩自己孤家寡人一個,麵對著空空的房子,又有什麼意思呢。
楊清兒的事情,或許讓黃明遠有些感懷。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黃明遠對於從前的事情,記得反而越來越清楚。他清晰地記著當年在江都的鮮衣怒馬,記著在江都的揮斥方遒,記著楊廣對他的舐犢之情,記得楊昭和他的總角之交,記得他和楊清兒的青梅竹馬之誼,記得江都城的點點滴滴。
到了十二月,嶽父裴矩去世,終年八十七歲。
蘇威在安康七年便已經去世,李景在安康十年去世,屈突通在安康十三年去世,楊義臣也在去年去世了。
裴矩的去世,代表著楊廣時代舊臣徹底的落幕。
當年名臣璀璨的大業盛世,隻剩下自己了。
沒有人能體會黃明遠的心情,或者感受到黃明遠的感懷。
當月,黃明遠秘密下令拱衛親軍府,取消對楊佶的監視,聽憑其行動。
已經快二十年了,沒必要再關著昭哥的骨血了。
黃明遠從來不怕楊佶造反,又害怕楊佶會造反。黃明遠怕的不是楊佶掀起什麼亂子,隻怕事後自己也護不住他,不得不殺了他。
年輕人,火氣旺,也看不開。
所以對於楊佶,隻能關著。
······
安東大都護府遼寧郡本溪縣。
天子發明了鐵皮爐子和蜂窩煤,讓冬天不再寒冷,也讓煤炭的需求量大增。
隨著本溪煤礦的發現,越來越多的人湧入這座城市,讓這座本來寂寂無名的小城,立刻成為整個安東都護府的明星。
本溪縣有兩座城,一是本溪縣城,二便是本溪煤城。
煤城是挖煤工人聚居的地方,最初是幾個窩棚,靠著煤炭,用不到二十年的時間發展成一座城市,甚至比旁邊的縣城還要恢宏、富庶。
城中民居、集市、學校、官衙應有盡有,其發展之速羨煞了旁人。
楊繼祖便是城中官學的一名老師。
雖然在這座新城之中,楊繼祖沒什麼錢,也沒什麼勢,不過威望卻不低。蓋因煤城之中,眾人隻要努力工作,不會缺錢,但願意做挖煤活計的,一般也就是苦哈哈。挖煤雖然來錢快,但也是拿命去拚。
這些人不想子女走他們的老路,因此拚命地供子女讀書。
而楊繼祖作為一個在本溪煤城教書快二十年的老教師,自然受到眾人的尊敬。
不過楊繼祖性格孤僻,平日裡並不與人來往。
大家也不了解楊繼祖的家世,隻知道他來的很早,剛來時的時候,一副貴人的樣子。雖然楊繼祖平日裡不怎麼言笑,但是教學很認真,對眾人也很和善,誰求到他代寫個書信,他都會無償幫助。因此眾人見了他,都會親切地叫他一聲「楊先生」。
現在已經到了年底,今天是放假的日子。
楊繼祖發了試卷,評了優劣,然後便宣布放假。
如往常一般,楊繼祖都是最後一個走。他要打掃好衛生,關好門窗,再滅了學堂裡的火爐,才會離開。
看著學生們和他打著招呼離開,楊繼祖默念著「又過了一年」。
楊繼祖關好門窗,還沒出學堂,便遇到了好友胡永。
胡永跟楊繼祖一樣,也是學堂的老人,更是學堂中唯二的兩個中級教師,另一個便是楊繼祖。
大明學堂分為三等,分別是小學,中學和大學。普通人都可以上小學,考中秀才便可到郡裡上中學,考中舉人便可到州裡上大學。
教學的先生亦分為五等十一級。分別為助講、講師、教師、教授、博士,其中講師、教師、教授又分為初、中、高三級。
像本溪煤城這種連縣城都算不上的小學堂,能有個初級教師,已經了不得。現在有楊繼祖和胡永兩個中級教師,整個安東都少見。
不過學堂裡留不住年輕人,這麼多年來,有點本事的,都走門路當官去了,也就隻有楊繼祖和胡永二人,撐著學堂,誰來招募都不離開,也算是矢誌不渝。
「憶之(楊繼祖字),今日放假,咱們一起小酌一番。」
胡永雖然和楊繼祖關係親密,但性格卻截然相反。與楊繼祖的孤僻不同,胡永性格熱情,喜歡熱鬧,跟誰都能打成一片。
見是胡永,楊繼祖擺手道:「拙荊已經在家做好飯等著我了,我就不去了。」
楊繼祖拒絕,可誰知胡永卻是直接上來拉住楊繼祖的手說道:「知道弟妹的手藝好,我今天找你有事,你給我個麵子。」
也不由楊繼祖分說,便生拉硬拽地將他拉到家裡。
胡永今年四十六歲,老婆去世三年了,兒子也考上舉人去了沈陽,所以胡永平常一個人住。
胡永在家門口的小酒館讓人送了幾個菜,又拿出珍藏的一壇好酒。他給楊繼祖倒了一杯,又自己端起一杯,一飲而盡,這才回味悠長地說道:「真是好酒啊!」
楊繼祖抿了一口,說道:「沐春風。」
胡永一愣,笑道:「憶之也知道沐春風?」
「燒酒英雄烈,清酒沐春風。」楊繼祖笑笑,隨口說道「聽說過。」
此時楊繼祖放下杯子,看著胡永問道:「不知胡兄,找我何事?」
胡永聽了,也放下酒杯道:「我要走了。」
「走?胡兄要去哪?」
胡永隨口道:「年紀大了,受不了安東的苦寒了。當年也是為了躲避戰亂,才來的安東,現在該回家了。」
楊繼祖聽了,默不作聲,端起酒杯,喝下那碗沐清風。
「胡兄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這個年紀了,折騰不起了。」
楊繼祖看著胡永,突然問道:「那胡兄走了,你的任務該怎麼辦?」
胡永一愣,看著楊繼祖,臉色突然淩厲起來。二人之間的氣氛,突然之間,變得緊張起來。
這時胡永突然一笑,問道:「我還以為我隱藏的不錯,沒想到還是沒有瞞過你?說吧,你是怎麼看出我的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