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楊佶(2 / 2)
楊繼祖端起酒杯,然後說道:「就是這個!」
「這個?酒杯?」
「沐清風。你這壇沐清風,少說二十年,還是盱眙水釀的,現在早就不產了。這壇酒至少價值十萬錢,還有價無市。以你一個小小的中級教師,能藏的起這種酒。」
胡永一愣。
「我祖上有錢,珍藏的不行啊。」
楊繼祖搖頭道:「你的手掌中有老繭,比掌心和手指的繭都要厚,一看便是早年做農活留下的。一個做農活的家庭,怕是藏不起沐清風吧。」
胡永聽了,好一會才撫掌大笑。
「好個皇太孫,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啊。」
這時輪到楊繼祖大吃一驚了,他脫口而出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這楊繼祖不是旁人,正是楊佶。
當初楊佶被黃維揚送到北方,黃明遠為了防止楊佶生亂,便把他帶到安東。又不想把楊佶當個囚犯,所以暗地裡派人監視,明麵上讓他了一個普通人。
楊佶也清楚有人監視他,因此一直在煤城生活,從未離開。
不過他以為監視他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的。畢竟他的身份特殊,一旦暴露出去,必然引起一番血雨腥風。
「旁人不知道,就我知道。」
胡永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大業九年,突厥入境,某家曾在雁門遠遠地見過皇太孫一眼。雖然就一眼,可我這個人,記性好,見過的人,從來沒有忘過。我來本溪的第一天,見到了你,便認出了你。
隻是沒想到我認出了你,你亦看穿了我。我不說,你亦不說。」
楊佶沒想到有這種奇人,聽了也是咋舌。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麼多?」
「我看你這個人還行。」
胡永自斟自飲著說道:「上頭發話了,解除對你的監控了,我們全部撤出。」
「解除監控?」
「對,解除監控,再也不會有人監視你了。」
楊佶聽了,有些難以置信。
「怎麼,怎麼可能?」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命令是從拱衛親軍府提調廳發出的,署的是拱衛親軍府都督和南鎮撫司使的名字,錯不了。」
楊佶聽得這話,神情有些發呆,還是不敢相信。
就這麼被解除監控了?會不會是有人想利用自己?會不會是障眼法?······
楊佶想了無數種可能,卻仍想不出頭緒。
看楊佶的表情,胡永就知道他的想法。
於是胡永笑道:「不要管那麼多。我能知道你的身份,或許別人也能知道。你的身份這麼特殊,不會有人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解除對你的監控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聖天子下的命令。
你運氣真好,到現在都能留得性命。」
楊佶聽了,更是吃驚,卻不敢相信,黃明遠會這麼好心。
楊佶問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難道不知道我的重要性?我若是被有些人得到,必然會引得天下大亂的。」
胡永聽了,大笑了起來。
「你想太多了。二十年前,或許可能,可現在天下太平,國泰民安,老百姓怕是連前朝都忘了,誰還會在意一個前朝的皇太孫。」
楊佶聽得心中大震,想反駁,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的這場酒,喝的心事更重了。
到了二更天,此時已經下起了雪,楊佶踏著風雪,返回家中。
楊佶自來到安東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才適應。剛開始的時候,他自矜身份,又擔心受人要挾,不敢結婚。
直到安康五年,天下太平,他才在學堂的幫助下,娶了一個從關中逃難而來的孤女。
他的妻子,大字不識幾個,甚至有些粗野,但卻將家務事打理的井井有條,還給她生了一雙兒女。
楊佶回到家中,已經喝的有些微醺了。
楊佶的妻子見狀,立刻不高興地說道:「你還知道回家啊?」
雖然說得不客氣,但卻是不停手,他很快便將丈夫身上的濕衣服脫下,然後又伺候丈夫上炕,端來飯食。
楊佶忽然一把抱住了妻子,眼中微紅。
「從今天開始,我自由了,我們全家都自由了。」
妻子很快掙脫楊佶地懷抱,生氣地說道:「發什麼酒瘋,孩子們都睡了,別吵到他們。」
楊佶卻仍不罷休。
他拉著妻子的手,一遍遍地說著「自由了!」
眼中的淚卻「嘩嘩」流了下來。
妻子見狀,沒在多說什麼。她沒有再掙紮,看著丈夫的樣子,眼睛也紅了。
楊佶今天或許是真喝多了,很快便睡下。
楊佶的妻子伺候好丈夫,便一個人去了廚房。
到了廚房,她從牆角處摳出了一個銘牌。她摩挲著銘牌,又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命令。
任務已經結束,立刻撤離。
可撤離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這是她嫁了十多年的丈夫,還有孩子。
當然,還有另一條選擇,若是今天夜裡子時不撤退,視作徹底脫離組織。往後,不會再有人管她。
或許這對別人是個解脫,可她從小被組織養大,她不想也不敢離開。
可回頭望一眼酣睡的丈夫和子女,她還是一狠心,將銘牌投入到鍋底。從今以後,再也沒有「畫眉鳥」,隻有本溪楊繼祖的妻子。
第二天一早,楊佶睜開眼,看著蜷縮在自己懷裡的妻子,他忽然將對方緊緊地抱緊。
大隋,大父,衛公,好好,帝位,復仇······
昨日之事,已不可追。
而以後,他會好好守護自己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