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路途（1 / 2）
農歷正月初十黎明的黑暗中，陳家鎮街道上的隻有車站旁的包子鋪冒著熱氣，說是車站，不過是一個固定的搭車點。一輛看似就要散架的紅色班車停在包子鋪前的路麵上，車頂蓋了一層薄薄的白雪，像一隻沉睡的冰冷鐵怪。陳有仁和舅舅背著大包，拎著小包，兩步三搖著急又小心的走向包子鋪。昨天夜裡下了雪，又沒有路燈，他們不得不小心一點。舅媽在他們起床前就做好了酸菜麵，吃了填飽肚子才不容易暈車。而他們的行李也是前一天就收拾好了的，其實也就是幾件破衣服和鋪蓋，卻越裝越多，背著很是沉重。早晨又在包裡塞了很多饃饃，像是他們要去的地方荒涼極了。
包子店內馬建國和兒子馬小軍早早就在等著大家，陳有仁和陳孝英裹得像粽子一樣拖著大包小包進屋時，高家莊的高玉明、他媳婦陳婷，還有兄弟高玉強，以及古林村的林家三兄弟已經到了，嘻嘻哈哈聊得正歡。
「哎呀，你們街上人就吃力就很，就兩步路的事情還沒我們鄉裡人來的快」，陳婷一句調侃迎麵而來，陳有仁回到：「你才嫁出去幾天哦，就不是街上人了呀？還跑來笑話我了。」
「慢的要死還不讓人說了，你姐我才幾天沒拾掇你哦」，陳婷笑說著給了陳有仁兩拳。
馬建國起身過來打斷了剛要說話的陳有仁，問陳孝英：「娃好點了嗎？」
「好點了，我大他們守著呢」，陳孝英回道。
「好點了就好，你別愁，家裡有你大照看呢。走，先把行李放到車上」，馬建國說罷就起身往屋外走，陳有仁舅侄兩人跟著馬建國走到班車旁。
「有仁，你上去」，馬建國示意陳有仁爬到車頂上，班車後備箱放不下太多行李了，需要碼在車頂。陳孝英想叮囑陳有仁小心點，話還沒出口，有仁已經順著梯子上去了。陳有仁把車下寄上來的自家的行李順著已有的行李擺放整齊，再用繩子綁緊後問馬建國：「馬叔，愛民還沒來嗎？」
馬建國正在和陳孝英聊天聽到問話回答：「買暈車藥去了，他二大出了幾年門了還暈車，嘿，都這會兒才想起買藥的，瓜頭心囊的。」
「哦，車幾點走呢？」，陳有仁這才想起自己這兩天因為弟弟陳有才摔了的緣故，也沒想到要買暈車藥，於是問一下時間看來不來得及去買一趟。
「七點」，馬建國說著看表，「再有4分鍾就發車了。」
陳有仁心裡哀嘆一聲，剛從車頂下來，司機就過來了問馬建國：「你們人到齊沒有？要發車了。」
「還差兩個，稍微一等就來了，我去喊他們上車」，馬建國轉身走了，司機進駕駛位發動了車子。舅侄兩個上車坐了，陳有仁特意坐在前排靠窗位置。大夥陸續上車，陳愛民和二叔陳強生也趕了上來，大家不免一番寒暄。陳婷倒沒有調侃陳愛民，陳有仁知道他們以前好過，但當著陳婷老公的麵也不能亂說，心裡卻暗罵了幾句陳愛民。班車大喇叭一路響到出鎮子，路上又上來幾個等在路邊的人。
紅色的破班車在黑夜中打著燈劃破一道口子又快速愈合，家鄉人變成了異鄉人。
半小時不到，陳有仁就吐了，司機罵罵咧咧地喊前排的人幫忙寄給了塑料袋，但不經用，他把頭伸出窗外像是要把胃吐了出去。腦殼在寒風中吹的生疼，而他滿腦子想的卻全都是李麗萍，忍不住去想她當年一個人究竟經歷了什麼。
早晨的陽光霎時照亮了群山，蜿蜒的山路上，班車呼嘯而行，前路未知心中迷茫。經過六個多小時的行駛，班車到達了縣城。
馬建國領著眾人到一家牛肉麵館吃午飯，陳有仁剝了七八顆蒜，卻吃不下幾口麵。舅舅叮囑吃飽，卻也無奈，陳愛民幾句玩笑嘲弄，他也懶得搭理。吃過飯後，他們徑直走向對麵的火車站，城市的喧鬧與他們毫無關係。進站前在廣場上，陳有仁看見一個男人正在扯著一個女人的頭發毆打，那女被打得嚎叫，剛剛掙脫，又被一腳踩翻在地。男人邊踢邊吼：「叫你跑叫你跑」。陳有仁恍惚間覺得被打的女人就是李麗萍，他忍不住丟下了行李打算上前，陳孝英扯住了他，他轉身看向陳孝英，毫無底氣的支吾到：「阿舅，我……」
「在外麵閒事能不管就不要管，你不知道這裡頭是啥事情，你看這火車站這些人，有誰管了」，舅舅抓著陳有仁的胳膊懇切的說道。
陳有仁看著站前廣場上或走、或站、或席地而坐烏壓壓全都是人，這些人或急、或緩、或無所事事眼神裡全是冷漠。陳有仁覺得自己的頭比在車上時更加暈了，陳有仁低頭拿了掉在地上的包，跟著進了火車站。
馬建國買了車票分發給大家，並叮囑一定要小心，車站賊很多。
火車下午四點出發，等待中，陳有仁緩過了暈車的勁，拉著陳愛民和馬小軍兩個年齡相仿的人出門找吃的。雖然備足了乾糧但陳有仁跟舅舅講那是留在火車上吃的，現下還是去站外吃，臨走舅舅還不忘叮囑快去快回不要惹事。他們仨出站，廣場上人依然多，陳有仁沒看到打架的那對男女，恍惚間不知道進站前發生的事是不是幻象。他們在路邊攤吃了涼皮，陳有仁和馬小軍也算正式認識了。回來的路上不免被嘲笑暈車的慫樣，有仁隻得一笑笑過。馬小軍問到：「聽說你打死過野豬是真的嗎？」
「當然真的，騙你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