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磚廠（1 / 2）
挖掘機、裝載機配合使用鏟平了一個又一個山坡將黃土高高地堆起來，推土機在頂上又時不時將土推下。下方是一個機器張著大大的嘴巴，將吃進來的泥土用兩個巨大的滾輪碾碎成細土。傳送帶將細土運送到攪拌機，攪拌機長三米左右寬一米左右，裡麵軸承轉動著無數個鋼鐵獠牙，上方一根水管開著幾個口子滋水。陳婷時不時用鐵棍將偶爾混進來的大土塊搗碎，傳送帶上出現石頭也得及時清理，當然她的主要任務還是控製水量，水多了少了都不能讓泥土順利成塊。陳婷身後是一個高高的蓄水池，水泵從河裡抽水存在裡邊，一排大大的紅色和綠色按鈕在蓄水池牆上，他們控製著各種各種大型機器的啟動停止以及速度。為了工作方便，陳婷幾次想把又粗又長的秀發剪了，但高玉明總是舍不得，她在上班時就戴個帽子將頭發束縛住，整個人顯得更精神了。
陳有仁在休息時幾次磨著陳婷讓她告訴自己，這些按鈕的作用，他也想駕馭這些機器拿高工資。混合好的泥土經傳送帶運送到另一個機器裡，出來就被壓成了結結實實的長方形土塊。陳愛民就負責將土塊推過一排扯緊的鋼絲，過了鋼絲土塊被切成土坯，這是個技術活，搞不好切爛了。廢掉的泥土經由地下的傳送帶送回重新壓塊，馬小軍從事這個工作，有陳婷和陳愛民把關，他幾分鍾才動一次鐵杴將不成型的泥鏟到地上洞裡的傳送帶上。陳愛民是唯一一直坐著乾活的，坐久了他也會站起來乾一會兒，不過沒有坐著方便。兩個河北本地的姑娘將切好的土坯裝到一輛輛架子車上，陳愛民、馬小軍和她們成天有說有笑。林家三兄弟和陳有仁負責將土坯車拉到空闊的曬坯位置，那裡有幾個當地的女的將土坯上下成X型碼起，以便充分接收陽光，早日曬乾。陳孝英、陳強生、高玉明、高玉強幾人將曬乾的坯子裝車運進燒磚窯，二陳是老實人總是埋頭乾活，高家兄弟路過總要和曬土坯的女子調笑幾句，陳有仁看在眼裡，卻也不知道如何和陳婷開口。磚窯一頭進土坯，一頭出磚。馬建國總是叼著煙在磚窯上走來走去，磚窯上頭有很多小洞用於填煤，他的工作看似輕鬆卻掌握著成磚好壞，火大了會燒焦，火小了又燒不硬。冬日還好，到了夏天馬建國酷熱難忍就光著膀子，一手拿扇一手拿著鐵鍬嘴裡還叼著煙，動作多少些滑稽。
早晨七點開工到十二點，午休兩個小時，下午兩點到七點，一天十個小時。一個月輪休兩天，陳有仁第一個月不聽舅舅勸告沒休息，到了第二個月再也撐不住還是休息了兩天。有了大的訂單會加班，多乾多得，陳有仁隻想多掙錢就心裡盼著加班，但他不敢說出來，大夥都想休息。陳有仁的工資是按拉的車數算的，每拉一車土坯給一張票，一張票一毛錢，每天統計票數。吃飯也是憑票，兩張票一碗飯，舅舅告誡他吃飯千萬不能省，陳有仁知道吃不飽就沒有力氣乾活，他寧可多跑幾趟也不會餓著自己。女的大多吃一碗，男的吃兩碗，陳有仁吃三碗才飽。陳有仁乾活勤快，廠長很是喜歡。工資得等到年底才發，休息日要是想去城裡可以找廠長借錢，到了城裡大家會下頓館子吃點好的，也有人會花錢找女人睡覺。陳有仁在休息日總是在宿舍裡睡大覺他想把錢都存下來，陳愛民和馬小軍喊他幾次，他也不去。
到了五月份，天氣酷熱，跑兩趟車就已汗流浹背，大太陽曬得皮膚生疼，陳有仁就托陳愛民給他買了頂草帽。由於太熱，作息時間也調整了，早晨改為六點到十一點，下午四點到九點。中午有了很長的休息時間，宿舍裡吹著風扇卻還是熱的睡不著，但總比頂著太陽乾活的好。陳愛民知道附近一個水庫，就叫上陳有仁，馬小軍去水庫遊泳。去了幾次陳有仁也就學會了，但隻在外圍洗洗去熱，不敢往深處遊。有一次他們三個打賭看誰遊得快，馬小軍落在最後，陳愛民最快。快到終點，陳有仁發現馬小軍不在身後，嚇得趕緊回遊去找，看到水麵撲騰冒泡，陳有仁強睜著眼睛下水才發現馬小軍的腳被水下的塑料袋纏住，他慌了神已經喝了很多水已經不撲騰了像條死魚一樣。陳有仁急忙過去拉馬小軍，但此處水並不深，當他抓住馬小軍使勁拉他時，為了能在水中用上力氣自己卻一腳踩進水底泥中，越掙紮越往下陷。咕咕，來不及憋氣已經喝了幾口水。陳有仁感覺到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他很不甘心，他還有很多事沒做。腦中浮現出李麗萍的身影，出現了他們一起上車出走的場景，一瞥而過後，他仿佛又看見了母親，他早已記不清她的長相；又看到他父親，他雖見過幾麵但形同陌路；最後出現了外公外婆，他想回到小時候，坐在院子裡等著外婆給他剝瓜子吃。
陳有仁醒來時躺在宿舍床上，但不是自己的床而是馬建國的，馬小軍就在隔壁床上，他已經醒了。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陳有仁臉上，他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晚上六七點了。他們隻是眼神交流，確認了自己真真實實地活著，撿回了命，心裡五味雜陳，從來沒覺得活著是這麼的舒服。
沒過多久，馬建國提著熱水壺走了進來，看陳有仁醒了，慢條斯理地放下水壺說緩緩說道：「我聽愛民說了，你是為了救小軍才被水鬼扯住的，可是你們往那水庫裡跑啥呢嘛？熱了你就拿水澆澆嘛」，說著眼淚嘩啦啦直流，馬建國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很多。馬建國告訴了兩人他們昏迷之後的事：中午陳愛民抱著半截木頭將陳有仁和馬小軍一個個扯上岸，叫來了大家。廠長老婆正好在廠子，她是醫院上班的，以前也遇到過溺水患者，及時將二人救了回來。晚上下班後廠裡人都擁擠到馬小軍宿舍，看兩人醒了爭先詢問情況，陳孝英更是抱著有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砸疙瘩誰讓你往水裡頭跑的，以後還敢不敢了，說了多少次了，危險處別去別去，你就是不聽啊！」
不一會廠長夫妻也來了，廠長黑著臉說道：「今天你們兩個是撿回條命，但是我廠子裡是萬不敢留你們了，明天就給你們三個把工錢結了，回家去吧！」
聽罷三人一驚，誰也不想這樣窩囊地回去。「馬叔，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你就讓我們乖乖跟著你乾活，我們一定好好乾，你沒指派的事情，一件也不做。」
陳愛民率先求饒，陳有仁和馬小軍也連忙附和。
「建國，你就是這麼帶隊伍這麼教育兒子的嗎？人是你帶來的，你說我該怎麼處理，說呀！」，廠長對馬建國怒道。
馬建國用袖子擦了眼淚鼻涕，拉著廠長的手說道：「廠長，我對不住你，沒管好兒子沒管工人，他們幾個年紀小不懂事，有了這件事他們也都知道怕了，肯定不敢再惹事情。你看這樣，罰他們幾天工資漲漲記性也給大家提個醒，你看這麼處理行麼？」
馬建國說完又轉頭嗬斥：「你們的命是廠長救下來的，要你們幾天工資不過分吧，還不趕緊謝謝廠長！」
三人和陳孝英、陳強生趕緊千恩萬謝的說廠長的好話。廠長見這種情況嘆了口氣也不再追究，讓他老婆檢查陳有仁和馬小軍的身體恢復了沒有，又黑著臉地講：「大家都是出來掙錢的，把命搭進去就不劃算了。」
陳婷作為家鄉一起來的唯一女性一直對大家很是照顧，現在陳有仁和馬小軍臥病，她更是時不時前來關心照顧，陪著說話解悶。休息了一日，兩人就正常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