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門外古道（1 / 2）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被燈光點亮，前路通明。
一輛黑色轎車，兜兜轉轉，穿行過城市的中心，卻沒有個明確的目的地。
孫笙解開了斷腸人身上的咒符，讓他能開口說話，給他們帶路。
斷腸人一能說話，便不由感慨，絮絮叨叨起來：「如今黑夜也如白日，留給鬼魄的陰暗角落，越來越少了。
若不然，也不會詭眼的門一開，群魂都集聚到古宅。
門外的魂想進來，門內的魂想出去，如今你們把門關上了，跑進現世的鬼魄就算想要回去，也無路可走。」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自有人會除盡它們。」裴言望了眼後視鏡，瞧著嘮嘮叨叨，不怕死活的階下囚，冷聲道，「你到底想把我們帶去哪裡，讓我做你的司機，陪你兜風看光景嗎？」
「別急嘛，我還沒來得及看這裡的夜景，在被斷頭前，不得看看好風光嗎。」斷腸人嬉笑道，「我不太熟悉道路，以往都是夜間出沒，剛搬的家，總要適應一下……」
「別磨蹭，快點帶路，還想挨揍？」孫笙的刀，橫在了斷腸人脖側，另一隻手拿著半個漢堡，繼續吃晚餐。白天休整了一日，夜裡是要好好乾活了，她要補充體力，直覺告訴她，此行不會比昨天簡單。
「……」斷腸人噤了聲，垂眸看了眼鋒利的刀鋒，脖子往後躲了躲。
如果拿這把刀的，換成別人，他還能無所畏懼地死豬不怕開水燙，但這姑娘就不同了，她是真敢割自己脖子，用對方的話就是，反正拉不死，讓他疼幾下，總能長點教訓，不敢造次。
「左拐上橋，下了橋就快到了。」斷腸人怕了孫笙，有氣無力地斜靠在窗邊，灼熱讓他叫了聲，立刻縮回身子，他驚愕地看向車身周邊的結界，一臉衰相道，「你們真是太殘暴了。」
「比起你在人界做的事，我們就是菩薩心腸。」阿六咬著吸管含糊回道，一小杯冰可樂全吸溜進五髒廟，他滿足地打了個氣嗝。
「不穿衣服的猴子，不配與我說話。」斷腸人回懟，閉上眼端正坐好，古人儀態，從未鬆弛，「有礙風化，既是猴子，偏要做人，做人也做不完全。」
阿六呲牙，看向自己身上的襤褸衣服，跳到了裴言的椅背上，小聲道：「老板，我衣服破了，救人時撐壞的，你給報修不？」
裴言目視前方，隨手扭開了收音機道：「你們太聒噪了，從現在開始閉嘴。」
阿六回頭瞪了眼斷腸人，跳到旁側的座位，三下五除二將掛在身上的衣服全扯了下來，頓時暢快不少，連呼吸都是自由的，他翹起二郎腿，試探問道：
「做猴子要比做人爽快，哪像你啊，既做了斷腸鬼，偏要找回心腸作甚？難不成做人太開心，還想活一回？
那蘭亭序本莫不是騙你吧，讓你得一副王城的爛心腸。你丟的那副心腸，在哪兒呢，怎這麼久還沒找回來？」
斷腸人蹙了下眉頭，看向一側的孫笙道：「我沒有找到，你說你會幫我找到，做不做數？」
「看你表現吧。」孫笙吃飽了肚子，看著窗外熟悉的路，凝眉道，「你在耍我們嗎，這是去凶宅的方向。」
斷腸人輕快地點了下頭：「對啊，就是凶宅，你們要找的蘭亭序本就在那裡。」
開車的裴言沒有說話，繼續往前駕駛。
孫笙不可思議道：「你在開玩笑吧，你們費了那麼大的功夫將蘭亭序本帶出古宅，如今你告訴我們，它還在那裡？」
「對啊，它的確在宅子裡，不過，它不在原先被封印的地方，而是在詭眼大門打開的時候，去了門外的世界。」
斷腸人徐徐說道，頗為得意，「是我扔它出去的，這樣，那扇門就永遠鎖不上。除非你們與我一起，到門後的世界找回它。」
他頓了頓，很滿意孫笙和阿六訝異的表情，為自己取得的這絲成就，感到興奮，「這也是它的意願，回去找屬於它的記憶。
它與我說，被封印在那處宅子裡沒了過往，總是空盪盪的。
有個聲音指引它，穿過宅子下的詭眼之門，去另一邊的世界，能幫它找回丟失的東西。」
孫笙看了斷腸人許久，方道：「希望你不要騙我們。」
斷腸人眼裡噙滿笑意：「不會。你這麼厲害，我哪敢騙你。隻是我要的秋思圖，沒能拿回來。」
裴言餘光掃向後視鏡裡的人，問話道：「你既然已經修成了跳出三界的靈人，為什麼還要拿秋思圖呢，打算再回去？你回得去嗎。」
「我說了，我要毀掉它，隻有毀掉它，我就沒有退路，也就沒了念想，當沒有歸宿後，我就能變得心腸冷硬，無懼任何。」斷腸人捂住自己的心口，麵部有些扭曲猙獰，「了無牽絆，就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之前就是缺了顆壞心腸，才會落個淒淒慘慘的下場……」
他腦門一痛，又結結實實地挨了孫笙的一記打，他愣了下，當即恢復眼神裡的清明，茫然地看向對方，揉揉頭道，「你怎麼又打我？！」
「因為你欠揍。」孫笙道，懶得理他，起身挪到了副駕上，抱起阿六放在懷裡，又扭大了車上音響的音量，顯然不想再聽聒噪了。
裴言勾起嘴角，安靜開車，直接駛去凶宅。
重新來到凶宅的天井下，孫笙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裡麵關押的遊魂和靈獸全都不見了，寂靜地出奇。
詭眼之門下的那根巨型圓柱上，還掛著火焰玄鐵，但已空無一物。
孫笙抬手扌莫了扌莫柱子，冰冰涼涼的。
「這無相靈孩兒，倒是跑得快。」斷腸人左右瞧看，兀自嘟囔，先是對著洞裡的水池整理了下衣冠，隨後走到詭眼之門下，抬頭張望起被孫笙貼在縫隙間的金符，提議道，「姑娘，趁午夜時分未到，鬼魄魂靈尚未出沒，快些把金符揭下來吧，我們也好穿過大門。」
「我叫孫笙。」孫笙糾正稱謂，「別一口一個姑娘叫著，聽了怪別扭的。」
斷腸人扯了下嘴角，看向孫笙的後腦勺，沒看幾眼，眼前就多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自己的視線。
裴言回頭瞄了眼斷腸人，手上金光一閃，多出條黑布，遮住斷腸人的眼睛，旋即一雙手銬，銬在了斷腸人的手腕上道：「隻有我能解開這副手銬，你最好別耍花樣，老老實實地帶路。」
斷腸人掙紮道：「你把我眼睛蒙上我怎麼帶路？」
「你修成現在的樣子，還需要眼睛嗎？走路用腳不用眼，況且，你在前替我們擋災就行，有沒有眼的不重要。」
「……」斷腸人吃癟，胳膊被人一拽，便徑直飛向了大門，他驚呼幾聲，腳還沒落地，就被撲麵而來的大風吹得不知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