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詐屍(1 / 2)
「姑娘的東家,是行醫的?」王直的臉上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看孫笙的眼神也變了,戒備轉為戲謔。
他掀開前擺,挨著床邊坐下,以一種長輩的姿態,打量起孫笙。
孫笙被對方看得莫名其妙,她也不知自己哪句話有破綻,挪開了搭在細線上的手道:「是,東家他……會醫術。」
「嗬嗬。」王直笑了笑,捋胡須道,「先不提你的東家了,我隻想知道,姑娘替犬子診脈的結果。」
孫笙看向簾子後的那團影子,想了想道:「從脈象看,公子五髒虛弱,氣血不足,究竟是個什麼病,隔著簾子我也瞧不真切。」
孫笙起身道,「醫者講究望聞問切,公子又是此等怪病,隻用一根線就能診出症結,即使我說了,大人又信嗎?」
王直微怔,右眼跳動了一下,看向走近床前的孫笙,抬手攔住她道:「犬子的模樣,不便見人。若你真能治病,豈會這般無用。」
孫笙抱起雙臂,看著眼前這位父親,甚覺奇怪,言道:
「我是個相士,以看人命相為生。診脈我確實不太在行,但看麵相和手相,便知公子命數如何。
既然公子不願見人,至少探出一隻手總可以吧,讓我瞧瞧他的手相。」
王直扌莫了扌莫手上的戒指,讓開位置道:「好。那就有勞姑娘了。」
孫笙皺眉,實在不懂王直的作為,她掀開簾子看向床榻,那人縮在被子裡,隻露出半個後腦勺。
白色的袖口露在被子外,寬大袖袍遮住了對方的手。
孫笙微訝,她根本感受不出任何氣息。索性直接捋起他的袖子,抓那位公子的手腕探究竟。
孫笙錯愕,袖子下麵,竟是一副白骨!
「姑娘,犬子在九泉之下,缺一個像你這般的新娘。」王直幽幽說道,左手上的戒指裡藏著機關,利刃彈了出來,毫不遲疑著,割了孫笙的咽喉。
孫笙雙手捂住喉嚨,跌倒在了床上。
「好奇害死貓,誰讓你是劉瑾帶來的人,我與他,不共戴天。你就下去,陪我兒子吧。」王直掏出條帕子,擦乾淨血跡,冷眼瞄向一動不動的人。
他這一瞥,發現了孫笙懷裡露出的絲帛,攏起眉心,王直將那份絲帛拽了出來,驚訝萬分。
這絲帛的樣式和手感,怎和那包裹蘭亭集序的絲帛一樣?
「……」王直凝眉,看了看栽倒在床上的孫笙,咬了咬牙,推開房門喚道,「來人!」
「倏」地兩聲,落下來幾個暗衛。
王直朝屋內擺了擺手,閉上眼道:「裡麵的屍體,找個媒婆幫著打扮一下,送去給少爺殉葬吧。」
他吩咐完,迅速走向書房,反手插好門栓,便旋轉書架上的機關。
對麵的牆壁,緩緩打開一道暗門,王直拿起燭燈,快步走了進去。
琳琅滿目的珠玉寶器,陳列在這處暗閣內,他舉著蠟燭,行至一隅,那裡擺滿了一排剛出土的器皿。
王直的手有些發抖,打開桌上的木匣,絲帛包裹著的《蘭亭集序》墨寶尚在,他適才鬆了口,同時心存疑惑,忙從袖子裡取出孫笙的那塊絲帛。
仔細比對後,王直的臉色愈發陰沉,那紅衣姑娘的手裡,為何也有包裹《蘭亭集序》真跡的絲帛,且幾乎一模一樣?!
「爹,您為何就不信我?何老大帶回來的,根本不是真跡,我們還回去吧。
全文20個『之』字,無一雷同,字字精妙飄逸,遒媚高古,才可謂一絕。
而何老大帶回的帖子,其中一『之』字,筆勢呆板,與前麵的字不似一人所書,應當是後來補上去的。」
「莫要胡說,你是不懂這真跡的重要!
若是將這失傳已久的墨寶呈給朝廷,討得聖上歡顏,你小子必定青雲直上,爹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啊。」
「我自會憑我的實力考取功名,用不上這等旁門左道!
我與西風兄認識這般久,他就是最好例子。
我會像他一樣的,縱使一次考不過,就考第二次。」
「愚蠢!他那是運氣好,就算得了進士到京裡做官,也隻能屈就人下。」
「那又怎樣?我們考功名是為了報效朝廷。
況且這蘭亭序的帖子不是我們的,是他大哥從墓陵挖的。
就算不是真跡,也是後人大家模仿的拓本,我們偷梁換柱,又算怎麼回事啊。」
「你別管了,此物就是真跡,已經被劉瑾盯上了,何家不會有好果子吃,你以後,不要再與何西風來往。」
王直揉了揉眉心,腦海裡回盪起父子間的對話,眼前模糊起來,一滴淚順勢滑落,呢喃道:「是爹害了你,你放心,爹不會讓劉瑾,活著走出鹹陽的。」
………
梁山腳下,墓園墳地。
兩個暗衛挖好了坑,在他們少爺的墓碑前,點燃了大紅蠟燭,又添了點紙錢,嘴裡念叨著:
「少爺,老爺給您覓了個俊俏的娘子下去陪您,以後您也就不孤單了。」
另一個暗衛朝天撒著紅紙,走到了放屍體的棺材前,也不太敢看裡邊的新娘。
自從少爺走後,他家老爺就魔怔了,想一出是一出,不肯發喪,也不對外報少爺病逝的消息。
以至於外界都在傳,郡守家的兒子邪病纏身,就連府裡不知情的家丁們也都認為少爺還吊著一口氣。
法事做了一場又一場,隻有他們幾個暗衛清楚,老爺是想招魂,但那些江湖騙子,來來去去,沒一個好使的。
直到少爺的屍體腐爛,於半年前,葬在了這片墳地裡。
而他們家老爺呢,一時無法接受少爺的死,弄了副骨架,裝成少爺的模樣,天天躺在西廂房,也不知道想乾什麼。
「姑娘安心去吧,我家少爺是個好人,在下邊,定會愛護你的。」
兩個暗衛一前一後抬起了棺材板,作勢蓋棺埋土,不曾想裡邊的新娘坐了起來。
「什麼東西。」孫笙扯下頭上的紅蓋頭,有些茫然,她扌莫了扌莫自己的脖子,傷口已經愈合,還挺疼的,那郡守老爺,是個狠人,說動手就動手。
「鬼……鬼!她真是鬼啊!」暗衛縱使經歷過大風大浪,也沒見過起死回生的人,剛想拔腿逃跑,便見眼前紅影飄飄,棺材裡的人,已攔住他們的去路。
「別急著走啊。」孫笙甩了甩剛薅下來的抬棺繩子,看向兩個表情驚懼的人道,「我有話問你們,是我綁你們,還是你們倆自行綁了對方?」
「……我們自己來,自己來。」兩個暗衛很有眼力見,一個綁腿,一個綁手,交換著把各自綁了。
孫笙笑笑,坐在棺材板上,半開靈眼,看向那座唯一的墓碑,此墳地乾淨得很,竟然沒有一個孤魂野鬼。
孫笙問道:「王明成,你家公子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