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萬年的約定(2 / 2)
他恍恍惚惚地想著,含笑合上眼簾。
廣聞大師低低一聲嘆息,拂袖托起陸博的身軀,驀地感應到一股來自上天的意誌從後者的身上一掃而過又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廣聞,你……居然殺了他!」魏枕氣急敗壞,呆如木雞。
廣聞大師不理不睬,橫抱起陸博的屍體邁步行去。
「等等!」徐如萱橫身攔截,目光閃爍道:「你要做什麼?」
廣聞大師道:「無論如何,陸飲雪救了廣法師弟和數十位漁民的性命。老衲自當將他的遺體帶回雲竇寺禮葬。」
徐如萱冷笑道:「陸飲雪惡貫滿盈,豈可禮葬?大師不妨將他的屍體交給愚夫婦,讓我梟首示眾暴曬十日,再丟進東海餵魚鱉!」
也不怪徐如萱如此怨恨,剛剛他們夫婦與陸博短兵相接可謂輸得乾淨徹底,堪稱平生第一奇恥大辱。即便陸博已死,這恥辱卻刻上了額頭。
「呸——」廣法大師在廣難大師攙扶之下趕到,聞言勃然大怒道:「服啊!」
這一聲若連起來聽是個「佩服」,偏偏廣法大師將前一個字咬得極重拖的極長,讓魏枕、徐若瑄夫婦怎麼聽怎麼不是滋味。
廣聞大師搖搖頭道:「此事到此為止。廣宏師弟,你留下來保護漁民回港,處理善後。廣寒、廣難二位師弟隨老衲護送陸先生的遺體回返雲竇寺。廣法師弟,我罰你麵壁八年可有異議?」
「當然——」廣法大師雙目噴火,便要出言不遜。
廣難手疾眼快捂住他的大嘴巴,代答道:「當然沒有。謹遵方丈法旨!」
徐如萱還想說話,廣寒大師不冷不熱道:「徐仙子,你額頭之上果真是一筆好字。」
徐如萱一怔,她雖不知陸博寫的到底是什麼,但看眾人瞧向自己額頭的眼光古怪,絕對不是個好字,忙不迭取出絹帕想擦拭乾淨。
可是不管她如何擦,一個「貪」字根深蒂固就是巋然不動。
魏枕紅了眼,接連施展各種神通想幫妻子將字跡清除,結果一樣徒勞無功。
等兩公母垂頭喪氣回過神來,雲竇寺眾僧早已去遠。
魏枕情知即使沒有受傷,自己和徐采樺聯手也不是廣聞大師的對手,更何況一旁還有廣宏諸僧。他們夫婦發發牢騷說說怪話可以,但真格動起手來,下場不會比陸博好到哪裡去。
徐如萱月匈中憋著一口惡氣無處發泄,跺腳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魏枕麵色陰沉,嘿然道:「沒關係,陸飲雪雖死,但別忘了他還有一個兒子。陸飲雪既然在此,那小子必定跑不遠。我們先回島養傷,再命門下弟子四處搜尋,待抓住陸家的小子,嘿嘿,我把他送給你為奴為仆由你使喚如何?」
徐如萱用絹帕將額頭包住,咬牙切齒道:「陸飲雪,我絕對會讓你的小雜種生不如死!」
兩人計議已定,稍作調息休整,強壓住各自傷勢回返雪岩宗。
他們並不曉得,實際上陸葉就在兩人腳下的這片汪洋深處。
他站在水晶門外,眼巴巴等待陸博的歸來。
然而左等右等,上方的天河始終沒有出現爹爹的身影。
陸葉越來越擔心,越來越焦急,突然之間心頭莫名一慟,有種瞬時一腳踏空的感覺。
「爹爹是不是出事了?」陸葉的心砰砰跳得厲害,算算父親上去已有半個多時辰,按道理怎麼也該回轉了。
陸葉的心不住地往下沉,抬頭仰視滾滾垂落的天河,就想冒險上去尋找陸博。
這時他想起爹爹的叮囑,耐著性子又等了小半個時辰。
光陰變得漫長而緩慢,陸葉覺得自己就像吊在半空中,無所憑依不知所措。
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爹爹一定是出事了!
陸葉咬咬牙,用力甩頭拋開不祥的念頭,運轉體內真氣施展出二十一經掌身法,騰身躍起往天河裡沖去。
「砰!」一個巨浪毫不留情地砸下來,陸葉急忙運掌抵禦,就似一頭撞在了銅牆鐵壁上,身軀劇烈翻轉口中鮮血噴出,天旋地轉摔跌下來。
他的雙臂麻木失去知覺,月匈口猶如被落下的大鐵錘砸中,骨骼欲裂內髒翻騰,眼前一陣陣金星亂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落的地。
「啪!」他的身體直挺挺摔在那層奇異的鏡麵上,身邊洪濤浩盪而過,穿越鏡麵往下奔流。
連咳幾聲嗆出一口血沫,陸葉在鏡麵上躺了半晌才稍稍緩過一點勁來,看著上空的天河心裡一陣絕望。
爹爹將自己留在這裡,是因為知道憑他現在的修為根本無法獨自回到海上,而那裡危險重重。
「爹,你回來!」
陸葉猛然使盡所有的力氣叫道,可是他的聲音卻被震耳欲聾的水聲無情吞噬。
眼角的熱淚滾滾滴落下來,不甘心地再次呼喊道:「爹,你回來呀——」
沒有回應,更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偌大天地,驟然間就隻剩他孤單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