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nny Man(2 / 2)
外賣員將披薩放在桌子上,歪著頭問:「你還好嗎?」
伊涵在聽到他聲音那一刻知道來人是誰。她顧不上其他,揉著手腕疲憊道:「還好,就那樣吧。披薩是我的,你拿過來。就放這張桌子上吧。」
好在整層樓隻剩下了她一個,但要是兔子不出現,也許楊總監會做出更加過分的事情。
兔子拖來了掃把,把地上的瓷片清掃乾淨。
伊涵沒有製止他,算上加班,她連著上了快十個小時班,靈魂都要出竅了,要不是肚子餓得厲害,下一秒她就能睡著。
她托著腮,看著兔子忙前忙後,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在他離開之前叫住了他。
「我吃不完這麼多,你也吃點吧。」她打開披薩盒子,「應該沒有人不喜歡芝士披薩吧?」
她緊緊跟上下一句:「陪我會兒?你應該不忙吧。」
最後一句,她用的是肯定句。
兔子沒有察覺到她言語中的陷阱,一把跳進了她織好的陷阱中,相當乖順地在椅子上坐下,雙手端正地放在膝蓋上,像個第一次上學的小學生。
伊涵分了他一雙手套,之後再也沒有看過他。她餓得神誌不清,胡亂抓起一塊餅塞進嘴裡,動作粗魯,充滿著進食了迫切感。不知不覺,她連啃了四塊披薩,兔子手裡的還沒有吃完。
相比於伊涵,他的吃相很斯文,塞進頭套裡小口小口吞食。
伊涵將油汪汪的臉擦乾淨,將垃圾塞進外賣袋子裡。等到兔子吃完,她問道:「吃完了嗎,吃完了就走吧。我去把燈關了。」
她行動間露出的手腕上多了一圈猙獰的淤青,兔子按住她:「我去吧。」
燈一盞盞滅掉,兩人並肩走入電梯。
伊涵並不是沒有受傷過,相反,她經常受傷。工作翻閱文件時會被紙片劃開手,騎自行車莫名其妙會撞到膝蓋,走路被絆一跤扭到腳。兔子都知道,但是看著伊涵被另外一個人傷害,感觸是不一樣的。
他可以看一朵花被風雨吹落葉片,但絕對不容許她被輕易折斷。
兔子非常生氣,以至於本來應該說些什麼來逗她開心,又硬生生錯過這個機會,以至於當他意識到這點時,伊涵已經靠在電梯壁上昏昏欲睡。
她很瘦,身材並不是因為刻意節食才保持的苗條,而是因為太過拚命,一直胖不起來。肩胛骨透過薄外套突起,凹陷奇異地糅合了陰影,像是有猙獰的翅膀即將突破那層軟綿的皮肉,掙紮著有力扇動。
燈光下,他的影子扭曲膨脹,從地上站了起來,露出野獸般龐大的本貌,無聲地嘶吼著。他放縱著殘忍的殺意,恨不得馬上將那個該死的人類碎屍萬段。
「你在看我。」她的語氣疲憊,睫毛用力顫抖了兩下,最終還是沒舍得睜開,她感覺自己已經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語氣輕得像囈語。
兔子被抓了個正著。
影子縮了回去。
兔子:「……」
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電梯到了一層,伊涵依舊閉著眼睛,她直愣愣地往前走,差點撞到門框。
兔子及時墊了一下,手心護住她的額頭,手背和尖銳的邊緣撞擊,很快起了紅印。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伊涵身後,像一條忠誠的影子。
伊涵困得倒頭就睡,完全沒想起來她還沒有回家。過去的兩年裡,她通勤一直靠的是最近的公交站點,屁股剛挨上板凳,她找回了熟悉感,迅速安詳入眠。
兔子:「……」
他放輕腳步,坐在了伊涵的身邊。
身側少女的呼吸均勻,頭微微仰著,頭發壓在身後的玻璃板上,沾上了灰塵。
椅子和身後她用來倚靠的玻璃之間隔了一塊不小的空隙。伊涵靠著靠著,身體漸漸下滑,差點被溜到地上去。
她被動靜弄醒,勉強睜開眼睛,微弱地詢問:「現在幾點了?」
兔子報時:「九點半。」
末班公交是九點四十分的。伊涵打了個哈欠,萎靡地將自己縮成一團。
熬夜加班都對社畜的精神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她的腦子本來就快不夠用了,還總是有人過來找麻煩。
伊涵又把楊總監拖出來罵了一頓。
她知道,她甩完楊總監耳光,這件事肯定不能善了了。運氣好這筆被揭過,他們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以後死也不來往,運氣差點,她被股東動用私權開除,升職加薪的美夢徹底泡湯。
伊涵還是挺舍不得離開這裡的,除了楊總監以外,她找不出任何能挑刺的地方。
她勉強打起精神,稍微挺直一點背,驚訝地看著兔子:「你還沒有走啊?」
兔子言簡意賅:「等車。」
伊涵:「哦。」
她頓了一下:「我們……順路?」
「嗯。」兔子居然真的點了點頭,「我去豐收路。」
伊涵的表情微妙:「那可真是巧。」
豐收路恰好在她下車點的下一站。
她懶得戳穿兔子的小心思:「我是伊涵,既然都碰到這麼多次了,不如加個微信?對了,你叫什麼?」
兔子的頭腦空白了一秒。
對了,他叫什麼來著?
大概沒有人會想到要給一個從黑暗中出生的怪物一個名字,這麼多年來,他唯一執著接觸的人類也隻有伊涵一人。盡管已經拚命學習人類的生存法則了,工作上也非常努力,隻要給他傳單,兔子就會一聲不響發完,不管工資給多少,傳單總是會發完的。
久而久之,在那條街上的人都知道有個戴著頭套的冤大頭,就算給五十塊也能乾一整天。沒人想起來要先問一下他叫什麼,更別說加微信了,生怕兔子反應過來之後,追著他們討要缺少的工資。
花園的主人·夜晚殺蟲專家·捍衛世界和平的拯救者·未知生物·兔子,在不清不楚的時候被人當成了廉價勞動力。
兔子:「……」
兔子:「…………」
糟糕!他到底要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