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被拋棄之人（1 / 2）
葵下達了逐客令，劍心也自知自己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他看著葵的頭發，她翻過了身子，背對著他。他發現如今的葵陌生得令他有些膽顫，隱隱約約地又能察覺到她因什麼厭倦不已，可他說不出是什麼。
他沉默了半晌，道：
「有什麼事，叫在下就好。在下就在外麵。」
說完便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拿起葵的刀，拉開拉門走了出去。葵耳朵貼著榻榻米，隻聽見細微的幾聲震動，不久呲地一陣關門的輕響，房間恢復了寂靜。
她蜷縮起身子，感到尖銳的疼痛從傷口傳達到了全身。
陽光暖得令她手心直冒冷汗。
即使她樂觀地想象一切終是會過去，可不得不承認現實——他們已經被時代拋棄了。他們擁有的武藝，在熱武器麵前毫不起眼。她不明白為何人總是發明那些殘酷的武器傷害同胞。
禦庭番眾則是被拋棄的最鮮明例子。
他們堅持著自己生存的意義，可是他們死去了。
留下還活著的人麵對無比殘忍的現實。
葵嘆息一聲，決定不再糾結這些事情了，她不確信時間終究何時才會徹底治愈一切，她隻知曉傷口永遠都會留下疤痕。
正如留在劍心臉上的十字傷永遠都不可能消失一樣。
從房間裡出來，劍心一抬頭就看到三個站在院子裡惴惴不安的身影。薰見他出來了，立即奔向前去，問：「她還好嗎？」
「在下被她趕出來了啊。」
彌彥看著他苦笑的模樣，白了眼。
「好遜。」
「總而言之，既然能趕你出來，她應該沒什麼事了。」左之助說。
「希望如此。就讓她一個人靜靜吧，葵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說著，劍心拍了拍薰的肩，道：「薰小姐也不用太擔心了。葵要是知道你們因為她擔心，她會更加愧疚。」
「我知道了。」薰打起精神露出了笑臉，但是顯然十分勉強，「我不會去打擾她的。」
安撫好了薰後，劍心坐在走廊下，靠在牆邊放下刀，閉上眼睛小歇。他不確信葵會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雖然他清楚葵一向堅強，但一種不安感仍然使他產生了拿走刀的沖動。
他回想起那天葵站在月色下的身影，凝視著他的目光。那目光好像穿透了他似的，令他心底無比忐忑。葵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冷淡得令他不禁會想起幕末時期的他自己。然後她走近了，踩著一雙草鞋，腳步緩慢聲音卻震耳欲聾。他知道空盪盪的路上隻有他們三人，葵的動靜如此明亮再正常不過，可那聲音仿佛放大了好幾倍，像是踩在他心頭上似的。
她一言不發，走到他跟前，堪堪瞥了眼薰後伸手揪住他的衣領，扯開了他的衣服，沒有半分溫柔可言。他沒有去看她，隻覺得傷口涼瑟瑟的冷。幕末時期，葵每次見他受傷，不過多詢問這傷是怎麼落下的，隻默不作聲地幫他上藥。他譽為「最強」，可並非無敵，總會受傷。後背的傷自己沒法塗藥，就隻能拜托葵。
很快葵就鬆了手，重新給他理好了衣服。接著她輕聲叫薰去找醫生，便越過了他們兩人。
再次聽到腳步聲時，他終於敢看她了。可葵的影子漸漸消失在了黑夜當中，他隻捕捉到地上一點月光。
而後，他的感知遠去了。
意識卻回到了那夜與蒼紫戰鬥時的畫麵。他叫葵退後，照顧好彌彥。葵聽到那話時隱約有些不高興，先前的幾戰都是他們幾個男人上的，她根本沒有出得了手的地方，但她依舊是抓住彌彥的肩膀，默默聽了他的話退到後麵去了。
與蒼紫的一戰並不輕鬆，他因此流了血，好幾次察覺到葵差點出手，但最終她又放棄了。當彌彥為此緊張的時候，她隻是一聲不吭地站在那兒，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被蒼紫擊倒在地的時候，葵移開了視線，一句話也不多說。那時他沒顧得上葵，一心投入戰鬥當中。
刀柄擊中蒼紫的喉嚨之後，他本以為一切就此結束。他心想本該如此，堅持不殺之誓的他不會讓任何一人犧牲，隻要令對方失去戰鬥能力即可。
然而當觀柳推出加特林機關槍，一切回歸了瘋狂。他聽見子彈嗖嗖射在地麵、牆壁的咆哮聲，好像初次殺人時的聲響，飛濺的血液似鼓點，咚咚地敲擊大地。
目睹血淋淋的幾條生命逝去之時，他盯著他們渾身彈孔的肉身，看見蒼紫跪倒在地，看見葵為他撿刀而中彈的那一瞬，殺意剎那抵達了頂峰，很快又歸零。
他渾身冰冷，拿到刀時，心底浮現出癲狂的憎惡感。然而這憤怒卻最終成了笑話，他將一切審判交予了警察。動用私刑是萬萬不行的，他深知這點會帶來怎樣的後果，隻能苦悶地收了刀。
葵睡了一天，再次蘇醒的時候已經到了黃昏。窗子沒關，榻榻米染成了橘紅色，屋裡依舊暖洋洋的。她望了一圈周圍，沒有發覺到任何人的氣息，便坐起身，抓了衣服披在身上後，推開了拉門。
寒冷的氣流鑽了進來。遠處火燒雲似的天空，太陽正慢慢落下，瓊鳥振翅穿過天際，去到東方那一方深沉的藍海。
劍心靠在一旁，靜悄悄的。
她走近幾步，劍心沒有動，睡得很沉，耷拉著腦袋，累壞了的模樣。葵蹲下身子瞅起他的臉，十字傷在斜陽的光下顯得分外鮮明。餘光掃到她的刀，便伸手拉了回來。
這時劍心眉毛跳動了一下，突然睜開了雙眼，一手忽地抽刀。
淩冽的寒氣逼近。
葵吭地一下用刀鞘彈開了它，逆刃刀哐地一下飛到庭院裡，緊接著掐住劍心的手臂往下壓，劍心這才茫然地回過了神。
他撞見那雙紫眸，依舊平靜，差點被他襲擊也毫無波瀾。周圍沒有其他人，寂靜得有些嚇人，樹木在黃昏裡黑了身，遠處的天空似乎升起了裊裊炊煙。他張了張嘴，望向逆刃刀。
「做噩夢了啊。」葵把刀鞘放了下來，鬆開了手，看著他站起身子，一手按著太陽穴甩甩腦袋揉了兩下。
「睡得有點久了。」他說著走過去撿起刀，收入鞘裡，回頭看了她一會兒，「你不要緊了？」